犁漢 作品

第十四章:李進


                 甲板上守夜的艄公還是死了,張著嘴,被水寇抹了脖子。

  他是個好人,生來就是船上人家,也生來就是官府的隸僕,很少上岸,也沒個媳婦。

  往日大夥吹牛想女人,他雖不說話,但總笑的開心。

  今個本不是他守夜的,但那榜夫總睡得死,他不放心,就自己來守夜了。

  沒想到,這個好人,就這麼死了。

  這世道,好人總活不長。

  這會,大夥正給他殮好,給他換了身乾淨衣裳,裹著個席子,用壓艙石綁著沉進了鉅野澤,這是他們船上人家最好的歸宿。

  如果艄公能泉下有知,也會很開心吧,因為給他換的衣裳,是他這輩子沒穿過的。

  哎……

  那被艄公頂班的榜夫正在那哭,他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個情緒。

  因為,如果今晚不是艄公頂了他守夜,那今晚死的可能就是他。

  但他又覺得艄公死得冤,是為自己死的。

  想不明白,只有哭了。

  船上的氛圍都有些凝重,那些個被救上來的榜夫,各個像丟了魂一樣,癱在甲板上不肯動。

  有人說佔著後邊人位置了,也還不肯挪動。沒辦法,那人只能把新撈上來的人摞在他身上。

  但即便如此,被壓的也只是罵了句:

  “辣娘!”就躺著不動了。

  度滿他們從還有精神的人那裡,陸陸續續將事情拼湊了起來。

  事情說得和度滿想的差不多。

  確實有內賊,而且還不是一個兩個,是船船都有。

  有人說:

  “當時我們也都在休息,等水匪上來後,就被堵在了倉裡。

  後來,我們把頭是個有血勇的,抱著木板就衝了上來,後來更是拿著艄竿四掃,逼開了水寇。

  但他被從倉裡上來的內奸給按著了,直接被水寇割了舌頭,就讓他在痛嚎,等沒勁了,才抹了脖子。

  我們幾個見機早,就先跳船,才逃得命來。”

  其他幾個船的倖存者也各說了情況,都差不多,是被水寇和內奸給裡應外合給制服的。

  事情透著古怪,這些水寇是怎麼和青州樂安郡的役夫們聯繫在一起的。

  這大野澤的水匪有這麼大的能量?

  張衝還在思考著。

  這時,一直攥緊環首刀,跟著張衝的丁盛開口了:

  “衝哥,我看別的船還在廝殺,要不我們靠過去,也殺他個一通。”

  這丁盛是被張衝嚇到了。

  乖乖,這麼能砍?你眨眼就殺了四個水匪,你真的是農民的兒子嗎?咋比我還遊俠呢?

  但丁盛不服輸,見別的船還在廝殺,就想著讓張衝帶著他靠過去,再證明一下他遊俠的尊嚴。

  當然,那是一定要帶著張衝的,他自己一個人可不上去。

  張衝正想著事,聽有人搭話,就“嗯”了下,等反應過來,才拉住要耍威風的丁盛。

  “黑燈瞎火的,大家又殺在頭上。咱們上去那不是被人當水匪來砍嘛。

  而且是你能殺,還是我能砍啊。就咱兩上去,萬一衝進人多的,那不死求了?

  所以不如鎮之以靜。等天亮。”

  見張衝不去,丁盛一個人去又不敢,只能悵然做罷。

  看來,只有下次再證自己遊俠尊嚴了。

  就這樣,大家一起擁在甲板上,看廝殺不斷。

  不時有船南下,也不時有船停下了廝殺,熄了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