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漢 作品

第七章:暗祠


                 喝著度滿送來的糟漿,祭孫精神了不少。

  這會,其他四個裡的裡戶們,也陸續趕來參加春祭了。

  祭孫這事沒幹漂亮,不願意再節外生枝。

  也不和張弘父子打招呼,就讓張衝他們拉著木板車走人。

  跟著走的除了原先那二十多頭扎黃巾的裡戶,還有度滿、張旦一些年輕人。

  張弘捻著鬍鬚,看著祭孫帶著那二十幾人愈走愈遠,眼神不斷閃爍。

  他有點敬重此人,義氣肝膽,輕生重諾,倒也不負他這身英雄氣。

  再看自己的兒子,說句不客氣的,蜂目豺聲,鷙梟猛犬。

  看著兇殘暴戾,但卻無一絲格局。

  他自有相術,知得保家業,不在技藝多寡,好勇鬥狠。

  而是看是否有格局,這才決一世之富貴榮枯。

  而此子只能使人畏,而不能懷德,終究膏粱紈絝。

  再這樣下去,破我張家者,必此兒。

  想到這些,他突然沒了精力,讓人招呼郎通和劉公,就帶著兒子回了祠堂。

  至於這次五里的春祭,照本宣科,虛應了事就行。

  這邊,張黑子昏睡在木板車,一路隨著眾人出了里舍。

  到了路口馬樁,祭孫那匹馱馬還拴在那。

  從馬的褡褳裡,祭孫拿了半貫銅錢,交給了走在最前面的張衝,沉甸甸的。

  “黑子,就先交給你們照顧了。

  你們看尋哪個安全的去處,使人照料著。

  等黑子好了,讓他自回山裡,也不要牽連你們。”

  說完,又看了下張衝,他有點慚愧:

  “你說的對,如果今日俺以孫武兵法調度,怎會有此厄。”

  說完,向張衝稽首,稱他一日之師。

  張衝趕緊拉起大鬍子:

  “大哥,你是對的。反而是我想當然了。

  看張求的氣勢,他是不會容我們調度的。

  他一定會第二局就比刀,到時候大哥做上駟一定會被安排在第三局。

  這樣的話,即便我們能贏,我二叔也大可能死在那張求的刀下。

  所以,現在這個結果,已經是最好的了。”

  聽著這話,一直待著的二叔一愣,張了下嘴。

  大鬍子也一愣,撫著鬍鬚在那想,突然哈哈大笑,但又牽動傷口,疼得鬍鬚都不小心拔了一根。

  他也不疼惜,對著張衝,再拜:

  “今日之師,不敢忘!”說完再拜。

  張衝見大鬍子拜,也不再攔,他也一拜到底。

  眾人看著這幕,兩人相拜,一人黃巾裹傷,一人犢鼻褲兜襠。

  場面是滑稽的,但在場眾人,心都有點暖。

  祭孫扶著張衝,兩人一起起身。

  “好,俺也要走了。這次沒殺了張老兒,是俺做岔了。

  只等日後尋得機會,梟了他父子的狗頭。

  再一把火燒了他的契,給咱窮苦人尋個活路。”

  大鬍子看了看張衝,又看了他身後的族人朋友。嘆息:

  “俺知道,你們不是要投太平道的,這扎的巾不過是給俺張勢。

  但俺還是想說,太平道永遠是給咱窮苦人做主的,這裡面可能有誤會。

  但沒關係,遲早有一天,你們會了解太平道,甚至想加入俺們。

  到那一天,俺來接你們。”

  “恨不能現在就與弟共謀大事阿!”大鬍子越看張衝,越覺得是個人才。

  他拍了怕張衝的肩膀:

  “努力!”

  說完,跨上馬,以刀代手,像眾人揮別。

  馬兒馱著大鬍子,蹄子輕翻,一噠一噠的走了。

  望著大鬍子遠去,張衝內心無奈。

  “抱歉,我雖然敬重你,但讓我加入太平道,日後去作那官軍口中的‘蛾賊’,我還做不到。

  我畢竟只是個普通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又何必?

  哎,可惜了大鬍子,你這樣的好漢了。

  只祝願你的理想和事業,如月之恆,如日之升。”

  張衝還在想,突然一個咳聲響起。

  黢黑的老農張狗子,帶著點結巴,吞著聲,對在場大夥說:

  “今個,事已經是這樣的了,張鐵戶他們家想來是不會放過俺們的。

  但又如何,只要俺們二十來個結成棍,怕他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