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 240 章 我能說是誤會嗎





世家子弟應當是優雅從容的。一群人擠在一起考試爭奪名利,真是浮躁醜陋,不應當為世家子弟做官正途。




朝中許多人也是如此想。他們與原本歷史中的房喬等人思想一樣,認為科舉讓士子公開競爭求官,就像是鬥雞一樣,選出來的人都太過浮躁,可能會過分追逐名利,才華可能有一些,但品德一定有瑕疵。




清河崔氏中鄭州崔氏、南祖崔氏、許州崔氏卻都派了優秀子弟科舉,對“本宗”的約束嗤之以鼻。




他們派出的人少,只是因為擔心有子弟馬失前蹄,科舉失利。第一次科舉,參與的清河崔氏子弟必須全部中榜。




同為崔氏郡望,博陵崔氏與清河崔氏同氣連枝,對科舉的反應與清河崔氏相同。




博陵崔氏支脈不多,博陵大房到六房都自稱本宗。支脈中僅有安平房比較顯赫。




自稱李玄霸大弟子,留下“李門立雪”美名的崔仁師便出身博陵崔氏安平房。




崔仁師雖然已經在晉王府中任文吏,在稟報了老師李玄霸後,辭官參加了此次科舉,就在京城應試。




鄉試會試都分經義列五經魁首,五經魁首中第一為解元。崔仁師沒有給李玄霸丟臉,治尚書魁首,並京城鄉試解元。




暈乎乎地參與完了鄉試後所有官方活動後,崔仁師閉門謝客,連族人都一概不見。




今日,他卻見了客。




來者是自稱博陵崔氏第二房的崔敦禮。崔敦禮也參加了京城鄉試,雖沒成為魁首,名次也不錯。




但此次崔敦禮只是一個牽線的。他的客人是一位寒門士子,名為張君政。




之所以說崔敦禮是“自稱”博陵崔氏第二房,是因為崔敦禮一家在北魏時,即一百多年前就已經遷居關中,除了族譜,與本家幾乎沒有聯繫。




這等遷居百年以上的族人,若顯赫起來一般會自立一支,如博陵崔氏安平房,仍舊自稱原郡望的,都是沒闖出名堂的。




這樣的族人,雖可以對外自稱自己為“xx郡xx氏”,但也就是口頭上自稱而已。當他們中有人地位顯赫,所自稱的郡望才會派人聯繫他們,正式確定他們與本宗的關係。




所以崔敦禮雖然族譜上是博陵崔氏第二房本宗,但與本宗的聯繫還沒有崔仁師強。他與博陵崔氏第二房子弟的關係,還沒有與已經堅定不移地站在李唐這邊的博陵崔氏安平房深。




崔敦禮的情況與張君政類似。




張君政祖輩早年在衣冠南渡中就已經離開了祖籍范陽,雖自稱范陽張氏,漢相張良之後,但與范陽張氏幾乎沒有聯繫。




他那一支在張九齡時才與范陽張氏的子弟正式稱起了族兄弟族伯叔。




雖范陽




()張氏的郡望遠不如清河崔氏,因境遇相似,張君政在買科舉書籍時偶遇崔敦禮並攀談後,兩人就成為友人。




張君政見到李玄霸後一直惶惶不安,被崔敦禮發現,很是擔憂地詢問。




張君政原本不敢告訴他人,但想起崔敦禮曾提起與解元崔仁師有交情,崔仁師又是晉王李玄霸的弟子,他便將自己可能偶遇晉王,晉王還給自己相面的事告訴了崔敦禮。




崔敦禮嚇了一跳:“當日我們以為落榜的士子是晉王殿下?你還疑似看到了皇帝陛下?皇帝陛下就在我等科舉士子中,與我等一起跳舞?甚至皇后和晉王妃可能都在?!太荒唐了!”




張君政苦笑:“所以我才不敢說。”




崔敦禮驚訝後,很快冷靜下來:“是也沒什麼關係,何必憂愁?偶遇貴人是喜事。”




張君政道:“我本來不該憂愁,但晉王殿下似乎為我相面,說我該去嶺南。”




崔敦禮看著友人憂愁的模樣,又是想笑又是羨慕。




嶺南蠻荒之地,誰都不想去,他可以理解友人的憂愁。但晉王殿下的讖緯相面本事聲名在外,哪怕博陵崔氏本宗那些清高之人也盼得晉王殿下一句點評。




晉王殿下的點評,可比魏晉時那些士人點評風光得多。




後者普通百姓可能會心生嚮往,但世家子弟都知道是互相吹捧。晉王殿下的點評,那可是直指真正的未來。他所評之人,無一不功成名就。




雖然也有人說這不是晉王真的會識人,而是他甄選的人才被陛下重用,所以他們功成名就。




無論事情背後真相如何,但世人追捧晉王殿下的點評是事實。




張君政居然偶遇晉王殿下,還得到晉王殿下主動透露天機。若是自己,哪怕嶺南蠻夷之地令人畏懼……




也不是很畏懼。崔敦禮的偶像是蘇武,以及那群秉承節義,願意為大漢赴死的漢使。他入朝為官後就會尋求往西域去完成自己的夢想,如果換作南疆也沒什麼差別。




崔敦禮半開玩笑道:“你不想去嶺南,換我去。我幫你完成晉王殿下的讖緯。”




張君政愧疚道:“我雖然畏懼艱苦,但也向往青史留名。如果當日貴人真是晉王殿下,我就該為去嶺南準備了。我如此追逐名利,讓崔安上看笑話了。”




崔敦禮搖頭:“嶺南瘴氣瀰漫,向來是官員流放之地,你不願意去很正常。我怎可能笑話你?而想要建功立業也是人之常情,誰入朝為官不希望名留青史?”




崔敦禮明白了張君政的憂愁。




雖然張君政的憂愁沒有任何用處,但或許他只是想確定當日那人真的是晉王,好讓自己“死心”。




這不僅是張君政畏懼嶺南的生活艱苦,更是不自信。




張君政對自己的才學能耐很有自知之明。他完全無法想象,自己去了嶺南能做成什麼事業。




自己真的有那麼厲害?真的能教化嶺南?真的會在嶺南青史留名,成為後世人仰望的賢臣?




坐鎮嶺南,也算封疆




大吏了。自己哪可能成為封疆大吏?他鄉試名次平平,許多人都比自己更有才華。他甚至沒有太大的野心,在疑似晉王為他相面前,他最大的願望也就是當個比父親稍大一點的官,不讓父親擔心自己的前程而已。




封疆大吏,教化嶺南,青史留名……張君政翻遍了史書,細細查看有類似功德的先賢功績。他越看心裡就越惶恐。




做不到啊,我怎麼可能做得到?




崔敦禮看著友人驚魂不定的模樣,又是嫉妒又是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