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三千面

李存信想,不知道三千院究竟敢還是不敢來,他卻是有些不敢再說下去了。

李存禮也意識到自己是有些失態,他的手覆在自己腰間,把劍柄摩挲得幾分溫熱。

像是在安撫那把劍,也是在安撫自己幾乎按捺不住的殺意。

他想,他是終於意識到自己見巴戈最後一眼時為何會看到一張有些扭曲的面貌,那是三千院在為死去的不良人報仇。仇恨本就是一件沒有止境的東西,他也從未想過要做那個終結仇恨的人。

巴戈被處死,他不曾救,因救不得。

但要是為她討回一點什麼來他卻是樂意之至,也不全是為了她,更為自己的不察。

李絳瓔聽見三千院的名字也不過一挑眉。李存智時時提起三千院來,總想要看看他們兩個人易容術的高低然而不成行,聽見這名字她第一反應是要不要叫李存智得了消息預備起來,而後才意識到李存禮和三千院之間是有些過節。

甚至不能用過節兩個字來形容。

“你要殺他。”李絳瓔道。

“還不知能不能殺。”李存禮笑意幾分譏誚。“但我想若是真交手起來他也不是對手罷?不然昔日和陵裡他眼睜睜見我殺李星雲又不知會有降臣來救,早就該動手了。”

“三千院可怕之處不是在武學之上。”想起三千院也曾有那樣無奈的時候,李存禮反而平靜了些。“他若真敢來,我倒還會覺得有些意外呢。”

他望向李存信,似笑非笑道:“若是三千院要來,也絕不會這樣正大光明的來,他會易容成什麼人?是你,還是七弟?”

李存信一怔,覺得自己先落了點冷汗下來。

然而李存禮不過哈哈一笑,道:“不過一個玩笑,你膽子總這樣的小。”

李存信也只好苦笑。

他曾喝酒誤事敗於劉仁恭險些叫義父處死,那之後便只肯在通文館內做個閒散門主再不談什麼沙場事,畢竟不是人人都能如李存禮一般越挫越勇,饒是嚐了敗績也不過想著來日能討回場子來。

這一回若非通文館顯出大廈將傾再無法安坐其下,新帝同通文館之間又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李存信也絕不會做這帶了幾分亡命天涯意味的差事。

“來得應該不止三千院。”李存禮若有所思道。“你見到的三千院也未必就是三千院,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他不知跟在我身邊多久,總該學得聰明些。”

言下之意依舊有些看不起這位總舵主,是李存禮一貫的矜傲。

李存禮聽他問:“你該是還看見了旁人罷?”

“我看見了......”李存信那個要出口的稱呼是在嘴裡滾了好幾圈才出來的,頗有點艱難。

“看見了五哥。”

“知道你與他關係還算不錯。”李存禮不以為意道。“他總說通文館裡都是偽君子,自己便是真君子了?別當我是不知道,安塞那一回,是誰拉著你喝的一場酒?”

叫他提起舊事,李存信神情便不大好看,但當日李存義畢竟還是通文館中人,那也只稱得上是無心之失。李存禮卻不打算就這麼輕放了他去,須知若說誰與李存義之間還有些情誼在那也只有一個李存信,如今李存義來了,他須得看一看李存信究竟是作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