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找到了。

 陽光從靠東邊的那排門扉灑到屋裡,屋中一片通明。許是因為一個人也沒有,又在上藥,段闌生脫了上衣,只穿著底下的長褲。

 也許是有水聲掩蓋,段闌生未察覺到她的存在。他的黑髮很長,像馬尾一樣垂到腰,被撥到一側肩前。少年人的背脊寬而薄,但不瘦弱,從寬而平直的肩一路往下,是明晰的肩胛骨,再過渡到腰,身體線條矯健、優美而流暢。

 十分觸目驚心的是,那白玉似的背脊上,遍佈著暗紅淤紫的鞭痕,肌膚結著血痂,淤血像是直透到了肌肉裡,生生破壞了畫面。

 蜀山的刑石臺用的鞭子不是普通鞭子,而是仙門兵器。為了讓弟子長記性,不能用平時療傷的法子去治,只能老老實實地用凡人的方法去塗藥養傷。

 陸鳶鳶沒忘記自己是來做什麼的。因為藥廬的門木板和花窗銜接的位置有些尷尬,她站直了的話,這個頭連同肩膀都會露出來,作為偷看的人,未免太猖狂。完全蹲下來又啥也看不見,她糾結了下,只好原地紮了個馬步,貓著腰看。

 段闌生面龐蒼白,身姿依然挺直,正在熱水裡浸溼布巾,擦去血跡和汙漬。他的動作比平時明顯遲緩了很多,顯然是很疼。但他像個啞巴一樣,一聲不哼。手臂伸到背部,蝴蝶骨變得更明顯。

 按照劇情,陸鳶鳶得等到他離開才能走。然而,段闌生動作實在太慢,盆中的水都染紅了,他才輕輕喘了口氣,端起木盆,拿去倒掉,回來時,手裡多了個瓷瓶。

 不止他疼,門外的陸鳶鳶也正處於水深火熱中:“……”

 她這身子本來就虛,紮了半天馬步,跟軍訓似的,兩條大腿肌肉發酸,微微發抖。太陽從門廊外爬到她後背,她開始出汗。忽然,身子一個危險的晃動,陸鳶鳶大驚,立馬腳趾摳地,穩住核心。

 這樣下去很不妙。要是她沒站穩,那就前功盡廢了。好在,陸鳶鳶忽然注意到,就在這扇門的花窗下,有一橫微微凸起的雕花,頗為精緻。不如將下巴架在上面,藉藉力吧。

 陸鳶鳶揉了揉腰,慢慢地仰頭,將下巴壓在上面,這樣果然輕鬆了不少。然而,她的好心情只持續了兩秒,就突然感覺到一陣微妙的晃動。

 緊接著,前方的門,毫無徵兆地往內一開。

 陸鳶鳶臉色劇變。

 草,這是什麼陷阱!

 這扇門居然沒鎖,是虛掩著的!

 因已經把一部分身體重量靠在門上,門突然打開,她頓時失衡。兩手極力揮舞,想重新站穩,卻都是無用功的掙扎。下一秒,她被門檻絆倒,整個人就直直地摔進了屋子裡。

 段闌生聽見響聲,驟然回頭,厲目掃來:“誰!”

 目光下落,發現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的人是陸鳶鳶,他神色一滯,錯愕道:“是你?”

 “……”陸鳶鳶忍住了罵髒話的衝動,一抹臉,慢慢抬頭,擠出一抹尷尬的笑容:“沒錯,是我,如假包換。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與她那雙烏黑的眸子一對上,段闌生才想起自己上身還赤|裸著,猛地退後一步,拾起方才在他站起來時被風帶到地板上的裡衣,遮住身體,盯著她,神色防備又怪異:“你何時來的,來做什麼?”

 打死也不能說自己是來偷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