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陸鳶鳶摸出一張手帕,擦了擦。因沒有鏡子,看不到額頭的情形,她越擦,那團紅色越有暈開的趨勢。越鴻看不過去,一把奪過她的手帕:“行了行了,越擦越髒,我給你擦吧。”

 他奪過她的絲帕,給她擦了起來。沒擦幾下,陸鳶鳶就低低地抽氣,抱怨:“好痛,你別這麼粗魯……”

 “這就痛了?我都還沒用力,你紙做的?”這話說得不客氣,但一說完,越鴻就想起來,這傢伙的臉,他用一點點力氣就會捏紅。也許是真的受不住他的手勁兒,頓了頓,還是放輕了點兒。

 絲帕在眼前晃來晃去,陸鳶鳶乾脆閉上眼,任由他擦。

 可過了好一會兒,那絲帕是動得越來越慢,越鴻又一直不說話。她心裡覺得有些奇怪,便睜開眸子:“好了嗎?”

 琉璃燈盞,華光剔透。越鴻似乎正看著她出神,也不知在想什麼。料不到她突然睜眼,他有些不自在,將手帕丟回給去:“好了!”

 陸鳶鳶道謝,低頭,折起手帕。這時,越鴻低低的聲音傳來:“喂,我問你,你那天為什麼救我?”

 然而,話一出口,越鴻似乎就懊悔自己問了這個問題,有些煩躁地改口:“算了,我換個問題。你救了我,想要什麼報答?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

 越鴻是《魅仙緣》的備選男主,得他一個承諾,說不定將來會有很大用處。陸鳶鳶略一思索,問:“什麼都可以嗎?”

 “對,別磨磨唧唧的了,說吧。”

 然而,不等陸鳶鳶提出要求,兩人同時聽見,行宮那兩扇厚重的鉚釘木門外,傳來一陣馬匹嘶鳴聲,緊接著,便是一聲落地的悶響。光憑聲音,也能想象出一個人心急火燎地從馬上滾下地的模樣。

 “急報!急報!快開門,我有急報要馬上傳給皇上!”

 嘶吼刺破黑夜的寂靜。兩個守門的御林軍對視一眼,問:“來者何人?什麼急報?”

 “我乃信使,帶了從邊關傳來的十萬火急的情報!燕國——燕國撕毀停戰協約,三天前突然起兵,已經攻佔了我大雍一座城池!”

 猶如一道驚雷劈落,陸鳶鳶瞬間愣住,越鴻也看了過去。

 寂靜籠罩了這個清寒的秋夜,宮門內外三人的對話,清晰地隨風飄來。

 “什麼?!燕國起兵?!”

 “此事當真?!”

 “金子都沒這麼真!張將軍特意囑託我,務必儘快將急報傳至王城,也一定要看好燕國公主,不能讓她跑了!”

 “說得對,燕國言而無信,著實可惡,我們絕對不能輕饒燕國公主,定要拿她殺雞儆猴,祭我軍中英魂!”

 ……

 寒意爬上後頸,陸鳶鳶臉色蒼白,卻感覺自己找到了一團亂麻的線頭!

 當年,燕國送給雍國的不止有和親公主,還有幾座城池,心裡肯定是不服氣的。休養生息數年後,他們是天晴了雨停了覺得自己又行了,重挑戰火,為的是收復失地。

 這麼做,也等於是放棄了她這個公主,把她丟在雍國等死的意思。

 這個世道,公主不能繼承皇位,她們的命,比起實打實的國家利益,是分文不值的。

 兩國反目,第一個被拿來開刀的,一定是被捏在雍國手裡的她。

 難道,這就是原主離開凡人界,從一個和親公主成為蜀山弟子的契機?

 按時間,也確實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了。可是,從燕國撕毀停戰條約開始,到她被帶上蜀山,這中間到底經歷了多少個環節?

 陸鳶鳶緊捏拳頭,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等這個消息傳到雍國皇帝耳中,她會被如何對待?

 念在她過去這三年還算本分,又是一個已經被親人放棄、沒有任何力量支持、翻不出花來的公主,留她一命?

 絕不可能。

 雍國被人公然踩臉,若不砍殺她,這不叫仁慈,而叫軟弱。日後,它將再也無法在諸國面前立威。

 如果她是皇子,那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會被大雍留作人質,用來威脅燕國。

 但她是公主。所以,她必死無疑。

 但這又和未來的發展相悖了——雍國的死牢一隻蒼蠅也飛不出來。若她被關進去了,又是怎麼遇到蜀山修士的?

 難不成有人劫獄?亦或是,她沒有被關入死牢?

 她應該趁著現在還沒有人發現她已經偷聽到急報,逃出登天山嗎?

 可是,越鴻就在她身邊,她能怎麼逃?

 她該怎麼做,才能活下來?

 陸鳶鳶的思緒飛快轉動,慢慢地將後背貼在牆上。這時,她的手腕卻突然被捏住了,力氣大得她有些疼。

 越鴻慢慢回過頭來,雙目直直地盯著她,似是燃灼著兩簇古怪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