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檀 作品

第十一章

 謝煊又道:“昭寧是從西平府回來的,被舅兄寵大,母親對她也極是放縱,你要嚴格的管教她才是。眼下母親這般病重,醫郎已經說了,決不能再受半點刺激,不可再讓她做出荒唐之事來,害了她祖母的身體。”

 他對謝昭寧嚴苛也是無奈之舉,這個女兒不是在他膝下長大,又被她舅舅和祖母給寵壞了,時常做出惡事來,他不嚴厲些如何才好。若對她不嚴,遲早將母親也拉下水,被她害了名聲,又殆害宗族,這是他絕不許的!

 謝煊想到私下醫郎告訴他,如若再這般下去,怕是連半年的活頭都沒有,他聽得心驚肉跳,當即便暗中派人將均安堂守住,吩咐日後無論謝昭寧做了任何頑劣之事,受了何等懲處,都決不能告訴老太太知道,只叫老太太好生養病就是了。而這些老太太都是不知道的,她從來都與世無爭。

 昨夜謝煊已經跟她說過這話了,她也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姜氏道:“你放心吧,我自己的女兒,我還能不知道管教她?”

 謝煊心想,你若是真的知道怎麼管教,今日就不會出這樣多的亂子了。

 “至於芷寧……”謝煊沉吟了一聲。

 謝芷寧雖然才貌不出眾,但從不惹是生非,對姐姐們也都極好。謝昭寧如此性子張揚,她還能與之交好,足見溫婉乖順。謝煊只是道:“就好生養著吧,她也是個乖順不惹事的,平日有她在她長姐旁邊規勸幾句,倒也還好。”

 姜氏卻輕哼了聲,以前她也是覺得這庶女乖巧,養在那裡也不妨事。可今天這事,她卻不信她無辜。她道:“我卻覺得與她有關,我瞧著她總是不舒服!”

 謝煊無言,姜氏平日對謝芷寧並不關心,她眼裡只有她生的和她養的,現在還能說出如此言之鑿鑿的話來?

 謝煊不理會她此話,而是想著剛才姜氏所說的,凝視著手裡那個拇指大的小瓷瓶:“其實你說的也對,凡事不能總是遮掩……”隨即叫了他貼身的李管事進來,將瓷瓶遞給他,吩咐道:“查查看這東西的來路。”

 他總是隱約有感,覺得和謝昭寧還是有什麼干係。倘若最後查到是謝昭寧所為,用這般惡毒的行徑,竟能害人毀容,他是決不會輕饒的。

 李管事恭敬地應諾,雙手接下。

 *

 謝昭寧從母親處出來,沒有先回錦繡堂,而是去了均安堂看祖母。

 昨日祖母病發,她本就十分憂心,只是還要去料理謝明珊的事,來不及先去看祖母,現下料理完了,自然直奔祖母這裡。

 周氏今日氣色似乎好多了,正躺在羅漢床上,靠著迎枕在看書,聽到她來的動靜,抬頭看她含笑道:“今兒是清明,蠻蠻怎的沒去祭祀?”

 祖母這般問她,謝昭寧頓時有了種歲月靜好,祖母與世無爭的感覺。

 謝昭寧卻道:“祭祀又有什麼意思,我來陪著祖母才好玩呢。”說著就坐在了周氏身旁,湊過去看周氏看的書,發現是一本《太平廣記》。

 謝昭寧前世有些不學無術,但這般的書,她還是知道的。

 周氏見她瞅著,就笑道:“以前你總不愛看書,覺得看得頭疼,如今想看了?”

 謝昭寧是邊漠長大的,當年大舅舅亦是想讓她進學,但謝昭寧性子桀驁,又無人管束,先生又哪裡管得住她,因此久而久之,自然就不學無術了。

 但如今的她卻想變一變,她覺得便是自己以前懂得的道理才少,才使得自己心胸狹隘,現在她極想讀書。她拿過這本《太平廣記》看,只是此時,周氏卻看到了她手背上的燙傷,連忙拿過她的手來看,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謝昭寧道:“無妨,祖母,只是被茶水燙了一下,並不打緊。”

 但周氏卻如臨大敵,要梅姑將膏藥拿來,她拆開謝昭寧的手,親自給她塗藥。

 清涼膏裝在核桃般大小的烏玉小罐中,祖母用手小心地挑起,塗抹在謝昭寧的手背上,用指腹的溫暖輕輕化開。

 謝昭寧看著她彷彿給幼貓療傷般小心,笑道:“都說了無妨,祖母何以這麼小心?以前在西平府的時候,我從馬背上摔下來,腿上青紅了一片,沒塗藥不也好了。”

 祖母卻瞪她一眼:“你那時才多大,如今已經及笄了,眼看著便要嫁人,身上若是留下了傷痕可如何是好!你今後每天來我這裡,我給你塗藥。”

 十分放心不下她自己塗藥,彷彿怕她馬虎了。

 謝昭寧便自己賴在祖母懷裡,見那兩個姑子只在外面灑掃,蹭了蹭祖母柔軟的衣襟,輕聲地道:“祖母,您知道嗎,今日我使謝明珊承認了,是她汙衊了我!父親母親也都認了。”

 這樣好的消息,當然要告訴祖母知道。祖母知道了,病肯定能很快好起來的。

 周氏眼眸一亮,笑容也更大了些:“當真?你用了什麼法子?”

 謝昭寧卻又笑:“我不能告訴祖母,不然祖母定說我壞得很,竟然這樣算計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