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一夜睡得昏沉多夢。

 謝昭寧回到了自己被關進順平郡王府的廢院時,她雙腳戴著軟拷,舊疾復發已經看不見了,只能跟著前面的人茫然地朝前走。而許多人就在她旁邊議論。

 “害死了林夫人,還跟人私通,她怎麼還沒死……”

 “當然還差點殺了慈濟夫人呢,慈濟夫人可是她的親妹妹。”

 “呸,慈濟夫人除疫有功,賑濟貧民,她這樣的人也配做慈濟夫人的姐姐!怎麼不判她個凌遲,別汙了慈濟夫人的名聲!”

 她想大聲說沒有,她想說出真相。但是她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她急得滿頭是汗,但就是說不出來。

 緊接著這些人的聲音又都消失了,她被扔在地上,隨即腳步聲走近了,一個熟悉的男聲跟她說:“知道什麼是報應不爽嗎?服侍過你的人都已經處死了,可憐青塢受了如此酷刑還在為你隱瞞。還沒有完,你要受折磨的路還非常漫長……那些你害了的人,可都要來找你算賬的。”

 他的聲音近了,在她的耳側說:“所以謝昭寧,你可千萬不能死啊,你死了,可真白費我這麼多力氣了。”

 他修長冰冷的手指停在她臉上,溫柔繾綣,她竟不知他下一秒是要撫她的唇,還是扼住她的喉嚨。

 在夢裡她痛苦得想尖叫,可還是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她甚至什麼都看不見。

 等睜開眼時,謝昭寧看到了紗簾透進來朦朧的燭光,天未亮的清晨,庭院中還是寂靜未醒。

 她閉上眼喘息片刻。

 謝家的子女需寅時就起床給長輩請安,因祖母病重不必去,母親處卻是要去的。女使們應該已經準備好了,只等她起身了。

 謝昭寧喊了聲‘來人’。

 “娘子醒了!”很快有聲音接道,想必是早就等著她出聲了。隨即幾重紗簾被挑開以銀勺勾在兩側,青塢領著幾個女使進來,幾個女使給她穿衣。

 謝昭寧卻注意到,青塢的眼下一片青黑,頭髮卻又梳得整整齊齊,想必是一夜未曾睡好。

 謝昭寧問道:“紅螺呢?”

 青塢道:“紅螺昨兒個聽了娘子的,跪了足足兩個時辰,膝蓋有些紅腫了。她也想起來伺候娘子,奴婢卻先讓她休息了。”

 謝昭寧輕嘆,她不罰紅螺不行。

 若只是輕描淡寫幾句,她實在是怕紅螺記不住,畢竟前世紅螺乾的驚悚之事著實不少,最後被打得半死趕出府去,她想護她都沒辦法,實在是不想看到她未來是這般模樣,只能如此讓她長記性。

 青塢猶豫了片刻道,“娘子,奴婢昨兒個晚上,和紅螺交談了許久。”

 看到她的神情,謝昭寧就知道她是有話要說。

 她吩咐幾個女使道:“你們先下去,從庫房中替我尋幾卷之前抄的《金剛經》來。”

 幾個女使屈身退下。謝昭寧才在妝臺前坐下來,揀了一把象牙梳子遞給她。

 這麼多年,青塢一直給她梳頭,直到她嫁了人,青塢成了管事姑姑,仍然替她梳頭。直到後來青塢沒了,再沒有人能把她的髮髻梳得那樣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