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與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責他人。




哼,明天的同學聚會,不去了,院子裡的葡萄長熟了,他得抓緊時間絞了,還能拿去菜市場,讓熟識的叔叔阿姨幫自己賣,除此之外,還要編草籃,預習功課,顧裕生上學比同齡人早兩年,男孩又發育晚,還是稍微有一點點吃力的。




人家可忙啦。




……以至於到現在,專業性的鍛鍊很少,沒啥特長,身體依然不夠靈活,筋骨偏硬。




陸厝立刻鬆開手:“抽筋了?”




顧裕生蜷縮起身體,悶悶地應了一聲。




“不鬧你了,”陸厝坐直身子,小心翼翼地給他揉腿肚子,“這樣會不會好點?”




舒服多了。




顧裕生“嘶”了一聲,厚顏無恥地決定,稍微裝那麼一小下。




他還挺喜歡看陸厝這樣緊張自己的。




有種被在乎的感覺。




“還是疼。”




陸厝肉眼可見地僵硬了下,手上的動作放得更柔:“對不起,我一下子沒弄好……”




差點失控。




顧裕生懶洋洋地攤開雙臂,享受著對方的按摩,心情愉悅。




畢竟垂著長髮的陸厝,很美。




對他的眼睛非常好。




並且揉捏的力度適中,真的很愜意,甚至有種小時候被抱在懷裡,一下下地拍著後背,哄他睡覺的感覺。




說起來,上次陸厝也是這樣,塗抹了些蘆薈膠,幫他按摩後背。




顧裕生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幸福得心裡冒泡泡。




“好了,”他朝陸厝勾了下手指,“過來。”




他今天是昏君,理應美人在懷。




陸厝在旁邊躺下,蹭著他的臉頰。




小指勾著小指,呼吸撲在耳畔,顧裕生覺得癢癢,笑著轉過身子,背對著人家。




陸厝跟著笑,從後面抱住他。




“睡覺吧?”




“嗯……”




眼皮兒越來越沉,身體卻越來越輕,飄呀飄,輕得彷彿是可以在月光裡浮起的一根羽毛。




他就這樣,在戀人的懷抱裡,慢慢睡著。




-




第二天一早,還是在附近的花店裡買了束向日葵。




顧裕生睡得踏實,神清氣爽地醒來,看見客廳裡那盆垂絲茉莉,心情大好。




花真好看,買!




陸厝沒再瞎吃醋,由著他買,在後面為顧裕生繫好圍巾。




“冷,別跑太快!”




前段時間的大雨後,突然就開始降溫,路面要是潑了點水,很快就能積一層薄薄的冰,摔一跤不是開玩笑的。




顧裕生的手塞在陸厝口袋裡,表情有些無奈——從花店回來就幾百米的距離,陸厝也怕他被風吹得生了病,小心到恨不得給他揣兜裡。




“我又沒那麼弱!”




“兩次。”




陸厝朝他舉起手指:“你都發過兩次燒了。”




顧裕生啞然,開車門的時候難免不忿,一屁股坐在副駕上,氣鼓鼓地抱著肩。




傷自尊了。




陸厝熟稔地給他拉安全帶,聲音又甜又脆:“老公,我們出發了哦!”




顧裕生:“……”




沒忍住,抬手擋住微翹的嘴角。




白夢星訂的是美院




后街的一個飯店(),開了很多年(),量大管飽,實惠得很,對於學生來說便宜又好吃,吃完飯想看電影或者唱歌,幾步路就能到。




就是不太好停車。




陸厝轉悠著找停車場,顧裕生隨口道:“你們學校西門那不是有嗎,收費還挺便宜。”




“小玉,”




陸厝頓了頓:“我跟你說過,這裡並不是我的學校。”




顧裕生回眸:“什麼意思?”




捏造身份搞網戀啊!




“就是我跟你說的,”陸厝轉動方向盤,表情認真,“我不是那個什麼小白花,沒有和傅明寒有任何的情感經歷……也不是美院的學生。”




從顧裕生告訴自己,一起來給白夢星慶生的時候,他就知道,這話一定要和對方說清楚。




沒想到,亂七八糟講了半天,都沒講到點子上。




顧裕生愣住:“你說過的,自己曾經很喜歡他,還為此被學校開除——”




車輛緩緩停靠。




後座上的向日葵花束往前滾了下,還好,沒摔下來。




“那些是誤會,”




陸厝握住了顧裕生的手:“總之,我沒有那麼不幸的經歷。”




顧裕生腦子有點懵。




陸厝是誰?




是書中的小白花主角受,在追妻火葬場狗血文中,虐身虐心,受盡了渣攻傅明寒的欺辱,以至於被嚴重燙傷,失去雙手,以及一顆健康的腎臟。




是年輕的美院學生,有很好的天賦,和閃閃發亮的未來。




是生日也只能自己一個人過的,孤獨的少年。




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車窗外傳來了叩擊聲。




“顧醫生?”




白夢星眼睛亮晶晶的:“你們來得好早呀!”




他身邊站著三五個年輕的男孩,都裹著厚厚的羽絨服,也擋不住那稚氣又神采飛揚的臉。




象牙塔裡的學生,哪怕在期末周被摧殘得滿臉冒痘,頭髮直掉,怨氣深重,但眼神裡的清澈卻是偽裝不出來的。




陸厝下車,跟人打過招呼後,繞到副駕駛,朝顧裕生伸出手。




年輕人都很開放包容,互相打趣著開玩笑。




“我沒有女朋友就算了,為什麼連男朋友也沒有啊!”




“得了吧,擠不進去的圈子別硬擠,人家都看臉的啦。”




“我也很帥好麼!”




有人樂呵呵地看向陸厝:“哥們,聽夢星說你也是美院的,哪一級呀?”




這樣的大美人,居然沒在學校見過,也沒在表白牆上留下什麼傳說。




難道是已經畢業的學長?




但是他沒得到回答,因為身後突然出現的朋友,一把抱住了自己的脖子,使勁兒揉搓著他的頭髮,年輕人們鬨然鬧了起來,你追我趕,叫嚷得厲害。




陸厝和顧裕生走在最後面。




到了包廂,吵鬧的聲音更大了。




十幾個大學生的威力,不亞於一百多隻




()鴨子。




畢竟是週末,不用在意接下來的課,白夢星在菜單上的啤酒下面打鉤,抬頭問:“你們兩個喝什麼呢?”




“檸檬水吧,”陸厝回答道,“他喝不了酒。”




上臉,還一杯倒。




顧裕生沒反駁,臉上始終維持著平靜的表情。




對於天生臭臉的他,已經很難得了。




尤其是,心裡彷彿籠了層朦朧的霧氣似的,看不真切,以前被自己無意識忽略的細節,現在都逐漸清晰起來,禮物送過了,不用陪著精力旺盛的大學生們聊天,向日葵花束放在門口桌子上,喧鬧聲中,顧裕生側眸看向陸厝:“我……”




陸厝定定地注視著他,放下了手中的動作。




嘴巴張開半天,卻問不出話。




“要去衛生間嗎,”陸厝輕輕擰起眉頭,“你看起來有點不太舒服。”




顧裕生搖頭:“沒有。”




“有問題的話,回去我們好好聊,”




桌子下,微涼的手背被溫熱的掌心覆蓋。




“你問什麼我都說,不瞞著你。”




陸厝近乎於討好似的,晃了晃顧裕生的手指:“別不開心——”




“砰!”




飯吃完了,有人打開了手持的噴花禮炮,無數的金箔升騰到空中,又緩緩落下。




“恭喜夢星,生日快樂!”




“過去的不開心都忘掉,今天就是新的一歲啦!”




白夢星害羞地靠在椅背上,雙手捂著臉:“別給房間裡搞得亂七八糟呀……”




“放心,等會我們掃完地再走!”




大家都鬨笑起來。




“星啊,能不能別那麼善良,都這個時候了還怕給人添麻煩。”




沒錯,對於白夢星而言,讓別人陪著自己過生日,就是件令人不好意思的事。




他無法心安理得地享受這種友好。




所以,寧願無條件地為別人去付出。




可現在終於想開了,他就要開開心心地過生日,坦然,並心懷感恩地接受友情和未來的愛情,而不是考慮自己配不配,會不會被人討厭——




他值得擁有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