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回到家裡唯一干淨整潔的西屋,煤油燈擱到木箱子上,晃晃悠悠著昏黃的光,夜風從窗戶縫隙吹進,吹得燈芯搖曳,光線忽明忽暗打在側身而立的年輕男女身上。




兩人沉默地看著這間屋子,只有一張床,一床棉被,紅色的喜慶地鋪展開,空氣中似乎瀰漫著些許曖昧又緊張的氣息。




顧承安輕輕咳嗽一聲,以拳抵唇:“不然你去姨奶奶家和小月住,我住這兒?”




姨奶奶家就一間睡覺的屋子,用木板隔開,小月有張單人床,蘇茵以往去那邊也和小月擠擠睡過幾回。




沒地兒給顧承安睡,他自然只能留在這邊。




蘇茵自從猜到姨奶奶理解錯了,臉上就有些發燙。




這會兒天色已暗,外頭黑漆漆一片,唯有這間屋子有亮光晃動,她看都沒敢看顧承安,只點點頭,低聲應下:“好。”




蘇茵轉身準備離開,顧承安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天太黑了,我先送你過去再回來。”




“不用送,你壓根不認識路,你送我過去了,一個人怎麼回來?”




顧承安喉頭一哽,顯然被她問住了,這裡不是自己熟悉的地界。他不自然地別開臉看了看窗外,暮色沉沉,自然是不可能放心蘇茵一個人出去的:“天黑成那樣了,雖說這兒是你老家,可也不能讓你這麼一個人過去。”




“不用…”蘇茵和顧承安在屋裡待著就覺得呼吸不暢,心跳得也快,“這裡我太熟悉了,你放心吧,我自己過去就可以…”




蘇茵往外走著,急於打破一室曖昧,可剛走了幾步,右手手臂卻被人扣住。




回身一看,男人盯著自己,漆黑的眸子有些發亮,喉結一滾:“不然,我們都睡這兒吧。”




蘇茵眼皮一顫,神色慌張地看向他,紅唇張了張,還沒開口又聽對面的男人說道。




“我的意思是,你睡床,我睡地上。”




顧承安鬆開她的手臂,抬手指了指外面:“這會兒天黑成這樣,我肯定不可能放你一個人出去,我送你去姨奶奶家又不認識路回來。既然這樣,咱們就別折騰了,聽我的。”




蘇茵腦子有些亂,可想著兩人馬上要結婚,似乎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但是和他共處一室睡覺…




似乎是採擷了傍晚的晚霞塗抹到臉上,蘇茵雙手絞著,最後點了點頭:“好。”




平時愛插科打諢的人沉默地聽著蘇茵的指揮,從衣櫃最高處的櫃子裡翻出兩床許久不用的棉被,太久沒用已經變得冷硬,顧承安掂量掂量,快跟石塊差不多。




一床鋪在地上,一床蓋在身上,蘇茵伸手摸了摸,有些擔憂地看著他:“這個睡著可能不大舒服。”




“沒事兒,我一大老爺們不挑。”




地上簡易的床鋪好,顧承安抬了抬下巴讓蘇茵先躺床上去,見人安穩睡下,這才吹滅煤油燈。




霎時,屋裡陷入無邊黑暗。




蘇茵躺在過去自己的屋裡,身下是熟悉的木板床,新




棉被鬆鬆軟軟(),是姨奶奶趁著前些天出太陽曬過的?(),蓋在身上似乎有陽光的味道,溫暖乾燥。




可熟悉的屋裡還有人,蘇茵有些緊張地轉了轉黑葡萄般的眼睛,聽著顧承安從木箱子處走到床邊,掀開被子,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最後歸於平靜。




她知道,顧承安應該躺下了,睡到了地上。




床上溫暖,蘇茵這會兒卻睡意全無,漆黑的夜晚,緊閉的房門裡,各種聲音似乎被無限放大。




屋裡地面冷硬,加上是三月初,她聽著床下不遠處男人翻身的動作,能想到躺在地上肯定不舒服。




硬邦邦的地,硬邦邦的被子。




“你把你衣裳蓋著吧,別冷著了。”蘇茵在黑暗中出聲。




顧承安喉嚨發緊,第一次和蘇茵共處一室睡著,就是這樣聽到她的聲音驟然響起,也難受,也煎熬。




“嗯。”




蘇茵側身朝下頭看去,發現這男人竟然如此言簡意賅,繼續詢問:“是不是睡得很難受?冷不冷?”




顧承安身下是又冰冷又硌人的地面,那床棉花早就硬結的薄棉被確實沒什麼用,他仰頭看著床上,只能看見蘇茵一縷秀髮垂下,便開玩笑道。




“怎麼?你想分我一半的床啊?”顧承安勾了勾唇,又安慰她,“放心,一點兒不冷不硌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