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學84 作品

偷襲得逞


誰知,九死一生奔行了五六步,縱身正欲騎上至柔來時、乘坐的黃飈馬,怎奈,人還未落定穩當,單剋星就覺膝下足三里穴位,莫名其妙重重一麻,小腿一彎失去力道,單剋星不由得跌落馬下。



而少林寺的一干大小和尚,更是被眼前三方交織的生死變局驚呆,錯愕當場好半天,老少和尚才回過神來,這時一起匆匆圍了過來探看,幾乎人人都是滿臉慌張、關切之色。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普度眾生,鮮姑娘因護佑少林眾僧而……傷,我等罪孽深重,實難饒恕……”



緣度本來是想說柔兒姑娘、因為救援寺僧而死的,但終究沒有把握決斷,所以還是猜想她受傷。



於是探出枯瘦的手指,輕輕搭在至柔的右腕上,一探脈息全無,嚇得老和尚連忙縮手,口中不住地嘮叨:“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緣度慌亂之下,頭腦有些不清,只當鮮姑娘與他們一般,也是佛門中人,心想:難道鮮姑娘真的、去見佛祖不成,老和尚一直肢體戰抖、極度自責。



“方丈師兄……少林寺緣何遭此大劫?師兄既隨佛祖,叫我等有何顏面、敢再見孟掌門……”



緣意禪師見陡生機變,驚愕悲苦一時難以承受。



“阿彌陀佛,那魔頭方才一掌,吞吐不定,掌勢柔綿,掌力卻陰沉兇狠,柔兒姑娘若是被其一掌震飛,或許尚能有救。今觀之中掌後軟軟倒伏,則力透五臟六腑、精氣神俱消,除非大羅神仙降生……”



說話之人是達摩九院的高僧緣覺,武功之深堪比緣塵,卻比緣塵果斷智慧,一眼就能看出因果。



“她沒有死,只是暫時受傷昏迷罷了,大師不必自責!”



“啊……”



緣度等人一聽實難相信,一齊抬起頭,望著這個不起眼的青年。



眾僧想起,剛才就是這半道半儒的男子,從驢背上機變彈起,果斷施救少林寺恩人,男子身手敏捷,無絲毫徵兆,確實非尋常武林名家所及。



但大師仍舊半信半疑,問道:“老衲愚鈍,不知這位少俠名號,鮮姑娘內臟大損、血浸胸腹,難道還能……重生!”



“大師!我的名號無關緊要,而這位姑娘,確如你所說腑臟俱損,尋常的醫家,自然是無力救活,不過,小生或可一試。”青年男子面色不變,彬彬有禮、不驕不躁地回答。



緣度等人適才見過、這青年的出手和技法,知道此人既說一試,當然是有把握的,於是一併上前作揖:“善哉!我佛慈悲,少俠仁義胸懷!少林寺感恩戴德……”



“不必了!既然你們彼此相識,交誼自視非同一般,那就請馬上派人、先取一套僧衣來,再教人僱一輛大車,將此賊連夜送往登州,屆時,我會在那裡等候。”



陌生男子說著目光俯視,隨即以手中玉笛一指、躺在地上的惡魔單剋星,驀然,就見在單剋星胸前的膻中等部位,玉笛虛空一筆劃過,竟然發出一陣脆響。



魔頭單剋星立馬暈厥,不再做任何掙扎,恐怕數日亦人事不省,大小和尚與江湖各派好漢,無不怔怔地望著這一切發生,均感到眼前這個青年深不可測。



“姑娘的馬兒,你們就一併照看吧!或許以後,她還用的著!”男子說完,將玉笛塞入懷中,託著至柔身體,走到瘦驢旁邊。



就在這時,有個中年僧人、從遠處飛一般來到近前,雙手捧著嶄新的僧衣,恭恭敬敬、立在青年的坐騎旁邊。



陌生男子一一接過僧衣僧帽,且全部給姑娘穿戴好、並扶上驢背,而後自己也騎上瘦驢,並讓姑娘倒伏在其背上。



七八個大小和尚、和旁觀各派的江湖人等,無不驚訝地看著青年的一舉一動,均不相信眼前這一幕,滿臉疑雲地自問:



這麼瘦的一頭驢,騎上兩個人,還能跑得動嗎?



卻見青年人回頭叮囑:“一定照我說的去做,否則後果難料,事不宜遲,我先走了!嘚……”



瘦驢得令,竟然也是奔跑如飛,少林寺眾僧無不嘖嘖稱奇,驢跑的比馬快,已屬不易,更何況還馱載著兩個人,看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鮮姑娘還會是一個鮮活的姑娘?也未必就是不可能的事。



等到鮮姑娘醒來時,四周已是一片明亮,陌生的環境,令躺在床上的至柔頗為迷糊,隔著軒窗、能看到外面藍藍的天空,耳旁是一陣陣低低、且有節奏的嘩嘩水流聲。



迎面隔牆掛著一幅寫景字畫,畫著一個年輕人獨坐山岩,面朝大海專注撫琴。



至柔無意欣賞,只是在腦海尋找記憶:



我怎的到了此地,這是哪裡?想到畫面上無邊的海水,和窗外傳來的聲音方有所悟,她正待坐起,忽然感覺全身劇痛,大叫一聲倒下床,又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第二次睜開眼睛,床前卻站著一名、陌生的年輕男子,至柔無力趨避、退無可退,驚問:“你是誰?”



剛一開口說話,姑娘渾身就不住地顫慄,覺得寒冷難捱、牙齒上下敲擊不停。



“小生姓虔雙名士元,姑娘身受內傷,可曾記得?”男子回答誠摯友善,眼神和表情、看不出有什麼虛假。



直覺令至柔略感放心,並依稀想起:



好像是仲夏的某一天,在嵩山腳下,自己收服了魔頭九死一生,在向一位騎驢的青年致謝時,因意外突然遭人背後偷襲。再後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而眼前的男子,就是那位騎驢之人。



弄清楚了此間的來龍去脈,至柔於是微微點頭,這時,方才覺得寒冷、已減輕了許多,就疑惑細聲繼續問他:



“這是何處?我在此地有多久了?”



語畢,又是一陣寒潮冷戰、席捲通體,至柔不由失聲,喊道:“為何這裡、這般寒冷?難道還有比崑崙山、更……不對!”



一運內功半點也無,至柔心底大急,渾身竟然流出細微汗來。



“此地人稱蓬萊,其實是海中荒島,你已昏睡了足足四個月,艱險已過,目下尚不宜動身,這寒冷恐怕還要折磨你兩個月,一切你無需擔心,暫時不要多言,過些天或許就會好得多。”



青年男子微笑著回答,聲音裡透露出由衷的喜悅。



“啊!你是說我須得半年……不能回崑崙山,為什麼……”



至柔話音未落,又是一陣奇寒滲透肌骨,且比先前的冰冷更甚,忍不住全身震顫晃動,似乎每一根骨頭,都被凍裂欲斷,失去了支撐和連接,繼而筋骨酥軟,如同散了架一般、疼痛難受。



至柔心裡有些詫異,為什麼每當自己說話時,就會有驟冷侵襲,而自己默默無語時,寒意就會漸漸消失。



“你修煉的內功太深了,至陰之氣已無與倫比,慣於停留在你身體的四肢百骸、五臟六腑乃至於經絡要穴,之前任你點化指使,心想事成、好不得意。只不過因為你身受重傷,阻塞了它原本的通達,故不在受你驅使,而是蠢蠢欲動、肆意凝聚,遊走五臟六腑之禁地,以至於在你體內、滯留匿藏氾濫成災,所以你才會特別地、感受到這股寒冷,這是屬於你的寒冷!”



“屬於我的寒冷?”



至柔尚不明白此話代表的全部含義,默默在內心重複了一遍,隱約又覺得這句話意涵特別、極度震撼著自己的靈魂。



這似乎是在暗示、崑崙派高深的內功中,隱含尚未滲透的、甚至難以避免的弱點,這或許正是本門功法修煉後,此中唯一一絲不足和遺憾。



不可否認,崑崙派的內功,原本是陰陽互動、隨意化轉,但自孟靈冰以來,因為門下系女子特質,故而獨創出‘霜華劍’,機樞藏拙於巧,善於陽轉陰修煉施為,陰柔清寒之功日積月累,最終打破體內的陰陽平衡。



同時,因為崑崙派地處西域高冷之境,為陰寒修行氣功的引導吞吐、乃至內功凝練掌控,有著得天獨厚、立竿見影的生髮作用。



而且,崑崙派地理上的優勢,還能避開許多功法上的深層魔障,內外修為極易突飛猛進,稍有悟性即可青出於藍,崑崙派由此逐漸走上至陰修煉的巔峰。



“是的!這是你自身特有的寒冷,除非你願意卸去這一身、對你來說來之不易的內功,那麼,這股極寒玄冷、也將隨之煙消雲散,否則,你就得忍受下去直到你痊癒。”



“不……不!我不可以背棄師門和師父!可是……可我不能不說話,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好轉?”



至柔強忍著寒冷、疼痛與不適,哆嗦著說完心底想要說的話。



“說得好!人不能不說話,但要視情勢而定,至於何時好轉,那要看你的造化,我真的不知道是哪一天。平日間這些至陰之氣,被你蓄養在身體的某些角落,隨你意願任你指使來去自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一旦你身陷頹勢、乃至於性命不保時,它也會趁機欺凌你,讓你苦不堪言,所以,師父向來不贊同、我等弟子修煉陰陽之氣。”



男子舉止端莊溫文爾雅,所言剖析清晰、極具修行至理,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便是這般,這些道理至柔何曾不知,崑崙山同行的姐妹,就有人不慎陷入魔境,苦厄相隨難以自拔。



雖然虔士元說得是實,卻也好像有所指,至柔正想問他師父是誰,但一想到他說的那句‘這是屬於你的寒冷’時終於忍住,然而,青年男子似乎看出她的疑問。



“你一定是想知道,我師父是誰?”



男子說完便停住不語,轉身走了幾步,背手望著窗外,好像在思考什麼,亦或等待決斷。



過了一會兒,男子終於開口說道:



“我若不說,你一定以為我賣什麼關子,我若當真告訴你,又有違門規,到頭來或遭師父責怪,說我把蓬萊山的瑣事……告訴一個不相干的姑娘!”



言畢無奈地搖搖頭,又走到對面那副、極具個性的畫作之前,凝視半晌而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