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學84 作品
嫉惡如仇
“天……師……饒命!……”哀求悲苦之聲間或發作。
至柔嘆了口氣,策馬離開茶莊,原本是打算沿鄆州直走晉州回崑崙山,因中原往來數次,她均未去過京都,所以借道西行遊玩觀賞一番,耽擱兩日後到了鄭州,路途在桃花峪的一家小酒店稍息,其後,至柔本打算出洛陽過河往北,再走訪幾處看看。
誰知,至柔一進小店,六七張桌子都有人,且各自神情有異,說話時低時停,至柔找了一個邊角桌就坐,本想圖個清靜。
豈料,噪音漸漸大起來,就聽隔坐幾個酒徒邊吃邊聊。
“聽說明兒初九,這天有人要殺少林大和尚,而且是要殺九個,至於什麼原因?不清楚!”
“初九殺九個,那是九九歸一,一個和尚得罪了九死一生,九個和尚遭殃,聽說只要對方人手足夠多,那他就要殺九個!”
“少林寺與草頭幫有恩,草頭幫雖然微不足道,卻不能坐視不理,雖說九死一生名滿江湖,尚無對手,咱們草頭幫還得去少林寺、撐撐場子。”
原來,這幾條漢子是草頭幫的弟兄。
旁邊有人笑著攙和:“我們只管看熱鬧、不插手!那九死一生是何等人物,殺人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聽說天山派和文天教,有高手意圖阻止,卻被九死一生掌劈鐧傷……乖乖不得了!”
“那雪海風乃是天山派掌門何無劍的師伯,居然被九死一生……”
“嗯哼……說話悠著點,胡神老弟……”旁邊有人提醒。
“啊!……對!對!對!被九爺左右開弓,差不多六七個回合之後,就一掌劈死。”
此人雙手臂均鑲戴有精鋼護腕,一身短襟精悍打扮,說的眉飛色舞氣勢縱橫,宛然親眼看見一般。
講到最後,竟不由得一掌擊在桌子面上,酒碗菜餚都一齊跳彈起來,好比九死一生的絕招模擬再現。
“為什麼要叫九死一生?難道是活得很艱難嗎?”
隔座有人噴著酒氣追問,由此看來,這些人不少並沒有聽說過、有關九死一生的來歷。
“聽說他殺心一起,前後必然連死九人,若是還有人繼續糾纏不休,他會讓第十個人活著作證,他要大開殺戒,殺盡天下所有與他作對的人!”
“乖乖!這哪裡是人啊,分明是……”旁坐有客人低聲驚道,卻只說了半句,嚇得沒敢再說下去。
“不對!聽說他一生死了九回,福大命大沒死掉,就活了下來,呵!老天爺都撐著他……”此人身穿汗衫背心,比一般人明顯矮胖的多,但膀闊腰圓,腱子肉一塊一塊、佈滿全身,好似力大無窮的神漢。
“你吹夠沒有!這位兄弟,難道他親口跟你說的不成?”
說話的正是剛才草頭幫的好漢,唯此人打著赤膊,一根汗巾搭在頸項間,顯然,他是對有些人反覆、吹捧九死一生極為不滿。
“放……”
‘屁’字還沒吐出,就聽“啪”地一聲響,不知從何處飛來一物,突破男子正在說話的嘴唇和門齒,緊緊地塞住了矮胖男人的舌顎。
眾人為之驚愕、定睛一看,原是一隻還沒剝殼的熟雞蛋,被人以精準的手法力道,掌控拿捏得時且強行擲入口中,只因頂住說話者的咽喉要道,方才不得深進。
“呃……哦……”男子咿咿呀呀,已啊嗚說不出話來。
頓時,小小酒店裡的八方食客,全都看樂了。
矮胖男人有心想趁勢咬碎蛋殼,偏偏牙齒卻夠不著,而舌顎的力量沒有想象的那麼大,忽然又想用力吐出蛋來,但卻怎麼也使不上勁。
顯然,雞蛋比男子嘴巴大得多,是被人巧妙地硬擲進去的,且撐滿了口腔裡的上下顎骨,男子只得狠命用手指,反覆使勁才摳出嘴裡的硬殼雞蛋。
這一來,矮胖男子呼吸、說話也方便了許多,但其臉色鐵青、不忍忿恨,大怒之下目光四處尋覓,同時高聲喝罵所疑惑的目標:“有種的跟老子明來,偷偷摸摸、玩這套陰的把戲,算什麼英雄!”
“你算英雄就行,管他算什麼東西……”旁坐有人趁機接茬,似乎是像在安慰勸解,估計多半是草頭幫一夥相識的同伴。
“這不會吃雞蛋的英雄漢,天底下可是不多見啊!依某家看來,也就只此一人!”
此言一出,坐中吃喝人等、皆大笑起來,更有甚者,當場噴出滿嘴酒菜,有精明之人一眼看出,此乃草頭幫好漢所為。
至柔沒心思、聽他們鬥口瞎掰,既然日子是明天,一切應該還來得及,但她不知道、九死一生是何等人物。
只因聽他們說的有鼻子有眼,她就權當成真的有這麼回事,所以,姑娘早早地趕赴少林寺,期望來得及報訊,別讓歹人得逞。
九嶷山祝壽之後,至柔曾隨師父途經少林,並走訪觀瞻寶剎嶽景,如今已隔一年、再去拜訪也不為過。
不巧半道上,遇見一騎瘦驢的年青人,慢悠悠地吹著笛子,慢騰騰地前走,笛音時有時無,宛然行經于山林峽谷之間,時斷時續,猶如潮汐起落。
“駕……駕駕……”至柔輕聲吆喝著,想盡快越過騎驢、慢行的青年人。
山道如此狹窄,吹笛之人卻穩步騎行,走在道路當中,似乎他一點也不曉得、這會擋住別人趕路的。
至柔催促著黃飈馬,儘管左右進逼,卻始終難以逾越,總是被前方的瘦驢、安步當車恰巧阻攔。
之前,至柔從未遇過這等事,自己這麼大的動靜,這吹笛男子竟全然未覺,難道他吹迷了不成。
至柔急躁不由生氣,清脆高喊開來:“喂……你讓一下行不行!”
青年應聲回頭,眼瞧是一位身著杏黃衣衫的姑娘,放下玉笛連聲致歉:
“對不起!對不起!小生擋您事了……”
男子忙拍拍驢背,停在路邊。
然而,當至柔很快超過陌生男子時,耳旁笛音又好像海風、穿越重重巨浪,遠遠追逐而來,緊緊相隨。
至柔飛馬而過,也沒說聲謝字,行了老遠,還是忍不住稀奇,總覺笛音入耳神韻迷離。
姑娘再回看一眼,卻見年輕人不知何故,挑換了騎姿,已然是單手持笛,側坐驢背之上,頭首卻稍微向前。
唯玉笛橫湊在嘴唇之下,唇齒之間,卻是似笑非笑,眉目之間、若有所思,好像眼前的景緻,很對他的性情。
男子神情專注于山野風光,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現,又恰似什麼都不在意,彷彿心魂正與笛音共舞,儼然成為了一曲優美傳說的主角。
因為天太熱,晚間至柔沒有住店,就慢慢行走權當納涼,天亮時在溪邊稍作停留,至柔給馬匹加了些草料,就急匆匆趕路。
隅中之際,至柔剛到嵩山腹地的少室山,就聽見山腳下有人鼓譟:“九爺天下第一,什麼和尚道士,狗屁……”
“啪!”聲音被打斷,說話之人已捱了一巴掌。
接著聽見有人硬生生地答話:“老子是羅浮山的,也算半個道士,拍馬屁得想好了再說!讓老子能舒服些才行。”
“少在此羅嗦,你殺了我天山派雪師伯,還傷了池師兄,今天我沙天嘯只要有一口氣在,非報此仇不可……”
原來,這硬漢是天山派的沙天嘯,至柔不認識此人,躺在他身邊的道人,正是池太清,顯然傷勢垂危。
而此時,沙天嘯也渾身血汙,雖然受傷尚不能站立,但卻是一副寧死不屈的神情。
“老子以為你們這些屁蟲,是來看熱鬧的,沒想到、居然是來湊熱鬧的,哼!膽敢在單某跟前舞刀弄劍的,還真的沒幾個是硬屎坨子。”
至柔知道天山派名頭和來歷,匆匆走到近前停下,看見自稱單某的、是一名三十五六歲的瘦高男子,身著一襲寶藍色的衣裳,衣上好幾處,還有斑斑血跡,只見他滿含譏笑的表情、遊目走動,毫不在意圍觀的人群、是敵還是友。
在男子腳下不遠處,五六個大小和尚躺在地上,趴著的、側著的、仰著的,姿勢各異顯然死去多時。
另有八九個老和尚和小和尚,依然還倔強地圍著這個男子,還有幾個俗客手拿兵刃、如臨大敵,至柔估計不是少林寺的人。
其中,有四個老和尚嘴裡還唱著經詞,好像是在給死去的僧人頌偈超度,看其衣飾裝扮,顯然是達摩九院的高僧。只有一個老和尚至柔認識,那是在九嶷山見過面的首座僧緣度。
只聽緣度不停說道:“阿彌陀佛!施主殺戮成性,我等欲死諫施主留下,徹底悔悟……”
“悔悟?悔你個禿鷲相,你們一起串通武夷山的明天大師,在我師父面前、讒言詆譭我,幸有我妻反覆分辨於師父。我雖得以自保,卻致使他們父女、嫌隙暗生,終將掌門之位傳於師兄,害我夢想成空,全是爾等一大幫、好事之徒的罪過!
明明是出家得道之人,卻熱衷摻和與自己無關的門派屁事,是不是閒得蛋疼?反正羅浮山、我是回不去了,暫時也不想去了!所有壞我名譽的那些假仁假義、所謂名門正派的代表者,單某隻要有一口氣在,定叫他們晝夜驚魂、不知所終!”
男子說到此處,神色充滿刻骨的仇恨,稍停望了望大和尚,隨即扭頭傲視天空,來來回回、邊走邊說:
“告訴你們吧,半年前,是我殺了明天大師和天山派的雪海風,誰叫他們整天在黃弟宜面前說我壞話,幸虧我們是兒女親家,多少還通個氣。一大把年紀,不好好在家閉關修行,還到處惹是生非,終將罪有應得、死無全屍!四個月前,風雲六君子同時死了四個,呵呵……怎麼回事?”
姓單的說著說著、突然停住,面容浮現一絲自鳴得意的神情,全然無視一眾三教九流、以及左道旁門之徒的驚愕和疑惑。
“那是約好了的!居然有人請一幫不知天高地厚傢伙,玩替天行道的把戲,要來找單某晦氣,可笑可笑之極!還六君子呢?就是偽君子,六個合擊單某一人,那某家就不客氣了,本是想一口氣、殺光了這些狂徒,江湖就從此清淨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