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湧 作品

第一百五十一章 鏡之間

施烏仍在回想那將他投射出穢怪體內的力,但他根本無從回憶。這並非注意尚未集中於此,事發以前,他特意看向那血肉之壁,以防自己的注意偏向他處——他對腸胃與穢怪都很好奇,因此特意注視。

然而他的身軀卻拒絕回憶那事實,並非那事實飽含穢,威脅他的性命,而是那曾經太過醜惡,不堪回憶。他知道那血肉之臂將會收縮,卻不知它收縮之時將會有何表現,他知道那沾纏於上的血肉碎屑將會隨著肌肉的收縮而落下,卻不知那時的場景與氣味,他知道眾人被噴射而出,卻不知有何物隨他一同離開那裡,不知其中種種是有何形態,是固體?是液體?還是如同嘔吐物一般。

當墜落感將他的神智從思考拉回現實,施烏才發現自己已離開那穢怪的身體,向著地面墜落而去。

他並不憂心自己將會摔死,反而展目四望,尋覓那追蹤他的穢怪。施烏自然尋不到那穢怪,鐵介於自己遠大目標,早已離他們而去,給這沉眠穢怪留下一身傷痕。此時施烏向下俯視,看見的便是那安臥於地底的穢怪。

塵土並非死物,所以不曾被穢怪汙染;植物未曾擁有視野,所以也不曾受到穢怪汙染。從那穢怪沉眠於此至今,不曾有一活物直視它的面孔,便是連將一統穢怪的鐵也不敢直視這穢怪。

施烏瞳孔驟縮,登時感覺時間空間離他而去,他歸置於所有現實離去的虛無。這虛無中,施烏無從反抗,他看向那自虛無遊蕩而來的巨物。這東西形似魚,高大不可言及,放眼難見其邊際,便是它的呼吸涉及施烏的意志,施烏也能感覺自己的渺小。

無邊的恐懼如這物一般龐大,潛入施烏這相比之下渺小如蟻的身軀,幾乎將他漲散,這恐懼的來源並非其他,正是他的本能。

施烏感覺本能壓倒了理智,他回身躲避這東西,卻見身後另存一更宏偉之物。

施烏慌亂起來,掙扎著尋找一條出路,掙扎著在這些東西未曾注意他這渺小生物之際離開,然而這掙扎中他發現更為恐懼的事實。這裡盡是這些魚似的東西,這些東西不可細數——放眼所見,這無邊無際不可揣測的虛無中僅是這些空遊無邊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