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地中海——漩渦（3）

洛克裡城上空佈滿了陰雲，愛奧尼亞的海風吹拂著城頭無力的迦太基戰旗，海鷗盤旋在進出港口的船隻上空發出陣陣悲鳴。迦太基的軍營設立在離城鎮與海港距離相等的平原之上，蒙華的帳篷就紮在漢尼拔的統帥大帳邊上，都位於營地最核心的位置。漢尼拔來到了同伴的帳篷前，在拉開緊閉的帳幕前先向裡面詢問了幾聲，在沒有得到回覆後他便揭開帷幕，走進昏暗的帳篷裡，一陣因為太久不通風而形成的黴溼氣味撲面而來。在昏暗的空間裡，滿臉鬍渣的帳篷主人正坐在床邊發呆，身上的衣服似乎很久沒有更換而顯得凌亂不堪。見到有人進蒙華也沒有抬頭，好像對方並不存在似的，只是兩眼無神得繼續空洞地注視著地板。見到同伴現在變成這樣，漢尼拔心中嘆了無數口氣，默默坐到了他的邊上。

“大家都很擔心你。”半晌之後漢尼拔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

“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把她留在那兒的。”沉默了許久的蒙華終於開口說道，聲音中充滿了自責與痛苦。

“我們別無選擇，就算是把她留在你的身邊也一樣會有危險，有些事情是諸神安排的，我們凡人無能為力。”漢尼拔不知道該如何開導對方，他的傑出口才一下彷彿消失了。

“不，這確實是我的錯，當初艾麗莎一直不願意去卡普亞，她一定是預感到什麼了，也許是神給了她暗示，最後是我逼她去的。”說完蒙華痛苦地一把抓住自己的頭髮，抱頭痛哭了起來。

“這都是命運的安排，就像是當初我們會相識，艾麗莎會來亞平寧找你，這一切都是神的安排，你無法逃避也無法改變。”漢尼拔輕撫著同伴的後背安慰道。

痛哭了許久之後，蒙華抬起頭，兩隻充滿了淚水的眼睛中看不到一點光彩，只有無盡的悔恨和痛苦。

“我現在無法面對所有人，我讓艾麗莎失望了，讓她的父親失望了，讓所有人都失望了。我發過誓要永遠保護她的，可是我沒做到，我他媽的居然沒有做到。”蒙華突然對著漢尼拔咆哮了起來，就如同瘋了一般。

“那你更應該振作起來，不要再讓我們大家失望，尤其不要再讓天堂中的艾麗莎繼續失望了，她正在天上看著你呢，你知道嗎？”漢尼拔同樣對著蒙華吼道。

蒙華被漢尼拔的怒吼所驚呆了，一時不知道如何反駁對方。

“艾麗莎已經走了，我和你一樣心痛，但是你現在這個慫樣她就會安息了嗎？假如你想為她而死，那就死得有點價值，最好死得轟轟烈烈。但是別再像個小屁孩一樣地躲在角落裡偷偷流眼淚了，你是個軍人，你忘記了你父親教過你的話嗎？你忘記了你曾經向我發過的誓言了嗎？我們都經歷過親人的生離死別，可是我們還有自己的路要走下去。”漢尼拔盯著蒙華有點迷茫的眼睛繼續吼道。

“我們需要你，迦太基的將士們需要你，你他媽給我快點振作起來，為了我們也為了艾麗莎，你以為她會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嗎？艾麗莎就像我的妹妹一樣，我認識她比認識你還要久，我瞭解她，你覺得她希望你以後會是什麼樣子呢？”漢尼拔的話如同閃電般不斷擊中蒙華已經萎靡的內心，令其重新又搏動了起來。

“為了艾麗莎，為了艾麗莎。”蒙華原本灰暗的眼神慢慢透出了一點光彩。

“請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好起來的。”

當漢尼拔離開時蒙華只給了他這一句回答，而這對於漢尼拔來說這已經足夠了，他相信蒙華，相信他的同伴一定會挺過這個難關，原本心如死灰的蒙華現在需要的只是一點點時間，來彌合他內心的創傷。

第二天天明時分，在微風的吹拂中，一艘迦太基戰艦正在緩緩地離港，巨大的白色船帆下伊蜜爾絲與小哈米爾卡正在不停揮著手，而在岸上送行的漢尼拔則依依不捨地看著妻兒再次遠離自己的懷抱。有了卡普亞的慘痛教訓後，伊比利亞公主明白只有帶著兒子回到迦太基才是對丈夫事業最大的支持，她不等漢尼拔開口便主動提出了這個想法。漢尼拔雖然心有不捨，但是明白這對於她們來說才是最安全的。船上的伊蜜爾絲傷感地注視著岸上送行的人群，亞平寧大陸正在離自己越來越遠，她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七年前當她離開自己的家鄉前往迦太基的情景與現在是如此的相似。只可惜當初她們是三人同來而如今只有二人迴歸，親愛的艾麗莎永遠留在了那裡，不能跟她一起回家了。正在暗自傷感的時候，小哈米爾卡突然拉著她的手不停指向一個地方，伊比利亞公主看到離海港不遠處的一塊突出的礁石上，一位紅纓金甲的騎士正騎著白色的坐騎向她揮手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