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小鐵 作品

第63章 青出於藍

 婭琴點著頭,用靴子踢著凍結在路面上硬邦邦的石子難得傾吐出她現在的真實心情:“媽媽,有時候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反正我也說不清楚,就是心裡老是不那麼安寧,晚上睡覺還經常好做夢。”阿芳聽了先是冷靜地查看著她,後來竟又笑了起來,見四下裡沒人就打趣她說:“小小年紀,莫不是喜歡上了哪位小男孩了吧。”“媽——媽”女兒生氣的甩開了挽在一起的手臂。 

 “好啦,別跟媽媽耍性子了,逗你玩呢,回去幫媽媽把工廠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你呀,心裡就不會煩啦”阿芳趁機引導著她。 

 婭琴也很快就轉變了過來說:“校長也是這麼對我說的,她說,一個人從小就要多學多做,長大以後才不會有煩惱。巴普洛夫大爺也是這麼對我說的,他還說以後有機會的話一定會帶我去伊爾庫茨克看看那裡的大工廠,媽媽您放心,以後我會替您做很多事的。”阿芳疼愛有加的緊緊摟住了女兒說:“委屈你了,孩子,這些年來家裡連續不斷的出現了那麼多的事,放在誰心裡都是不會好過的,以後別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就是了,把心放在工廠上,如果想回去的話就把它賣了,照你爸爸的最終願望,先回哈爾濱,只要你願意,媽媽都會依著你,那時一家人就可以重聚在一起了。” 

 婭琴認真的聽著,然後毫無傷感的說:“我也想弟弟他們了,還有方姨。”“那邊的人一定也在想你,孩子。”阿芳雖然說的很輕鬆,心裡卻是酸楚的要命,兩個兒子還不知道他們的父親已經歿了。 

 “嗯”,婭琴應了一聲就指著近在咫尺的教堂試探著說:“這座教堂您都來過好幾次了,也沒有聽到您說過什麼。”她們在教堂的門前停下了腳步。 

 我應該怎麼回答她才好呢?我總不能把自己一直想和張強一起像別人那樣披著婚紗、手挽著手走進這樣的殿堂裡的原因說出來吧,再說,我對‘上帝’的認知只能說是知之甚少。阿芳正無言以對,環抱在教堂周圍泛著青、黃二色的樹冠給了她回答的機會:“在老家杭州時,到了冬季刺槐和梧桐都落光了葉子,記得有一次在去廟裡還願的路上,你爸爸就對我說:等他從上海回來就在土地廟的邊上為我栽上幾顆冬青樹。” 

 婭琴眨巴著眼睛又問:“這和教堂有什麼關係?”“後來不是都來這裡了嘛,沒了廟,他就說有機會帶我去教堂,那時才知道它們是不一樣的。” 

 婭琴帶著渴望聽完這些,頗為失落的說:“就為這個呀。” 

 阿芳雖然下了臺階,還是很無奈地說:“這樣還不夠呀,後來不是連教堂也沒能一起去嘛。” 

 婭琴看了媽媽一眼,再這樣問下去又擔心會引起她的傷心,就改口說:“安娜阿姨對我這樣說過,說這裡的主教和牧師經常去鎮子裡幫助別人,包括那些貧窮的礦工和流浪到這裡的人。” 

 “哦,”阿芳又聯想到了寺廟裡的僧人在大災大難時施粥濟困的場景,就說:“我看巴扎耶夫神父的面孔也是慈眉善目的,是個活菩薩。”婭琴抿嘴一笑後說:“您說的又不一樣了,這裡的主教每天都在告誡人們要迷途知返,他可不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菩薩。” 

 阿芳尷尬的笑著,她在想:那個微微發胖的老頭如果不是掛在胸前的那塊與眾不同的銀製十字架,他與伙伕、馬車伕也沒有什麼區別,因為在他的額頭上已經爬滿了皺褶,不過,也正是這滿臉的皺褶在微笑時反而使得他更容易讓他人接近,也更加顯得慈祥。 

 見媽媽沒有理會她的樣子,婭琴便小聲的湊近了一些問著:“媽媽,您在想什麼呢?”阿芳望著教堂緊閉的大門說:“我在想,那個星期六我們四個一起走進這裡的那一天。”間歇的風兒吹著葉片發出‘嘩嘩’聲響,而光禿禿的樹梢發出的哨聲則被它帶向盡散的遠方;婭琴看著她那副沉靜的樣子,沒再驚動她,隨同母親一起望著這頂‘王冠’,不同的飛緒在相同的蔓延。 

 大廳裡寬敞肅穆,兩邊的牆壁上各繪有一似是幅動態的彩色油畫,一幅是與許多娃娃在一起的慈母,另外一幅則是瑪利亞和聖洗者約翰一起飛天的畫面,有些地方出現了缺損或褪色;祭壇的正面是在原有的山石上精心雕鑿出的許多姿態各異的神和人圍著身穿白色衣服和白色頭巾、雙手託著聖嬰的瑪利亞雕像,栩栩如生。 

 祭壇前由三層自然石階而成,做禮拜的人們都站在石階以外,如舞臺一般的祭壇只有在節日或是遇特別事由需要時,除神職人員以外的人方可踏入。 

 安娜不停的向阿芳講述著:“聽說我們的沙皇亞歷山大三世和尼古拉二世為了征服遠東這片土地,他們都在這裡停留過。”阿芳聽了心裡一緊沒作表示。 

 過了一會,安娜又說:“巴扎耶夫神父已經是這裡的第七任了,可想這座教堂的歷史非常久遠。”阿芳自顧自的向她問道:“那你、我能不能站在那個臺子上?”安娜看了看左右兩邊在做祈禱的人們後說:“普通人都有機會,姐姐怕是不能了。”“那為什麼?”“只有新婚男女在接受洗禮時才可以站在上面,人的一生只有這麼一回嘛。”阿芳往肚子裡咽下了一口苦水,極不情願的點頭默許。那天做完禮拜後,她二人就向著人群相反的方向來到階梯前,阿芳仍含怨氣的問安娜:“那麼,到了那一天這兒就不再叫什麼祭壇了吧?”安娜會意的笑了起來:“這和你們的祭壇說法又是不一樣的。”阿芳也不知道她說的對還是不對,這時五十多歲的神父披著白色坎肩從祭壇右側的一個小角門裡走了出來,就在那扇角門開啟的當兒,阿芳毫無意識的就向後接連退了幾步,安娜隨手扶住了她說:“今天真夠幸運的,在這個時候是很難見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