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夢不歸 作品

第34章 音容猶在虛墨公

 可能是看戲比演戲輕鬆;也許是以多欺少有損江湖聲名;亦或者,有些人只是單純的手懶。 

 莫韭一連十幾拳,先後捶了兩位神諭教高手。不知她是脫力還是氣憤,雙臂微微顫抖。她不敢倒滿酒杯,喝得卻極快。事後立刻將手背在身後,佯裝無事。 

 若非親手接過了酒具,楚凡也看不出,這是一雙微微顫抖的手。 

 他轉而又想,既然大夥都不同意神諭教,為何不一擁而上,亂拳錘死?非要接連上場,彰顯風度? 

 圍攻和車輪戰似乎都不大好聽。 

 那邊屏風之下,已經多了兩人。 

 一人站立,雙手握拳交叉在胸前,老臉漲紅,卻遲遲不能放下雙臂。 

 一人跪坐在後,勉力撐著前者的後腰,撐著他不倒,看上去略顯可憐。 

 若非知曉此人有意力抵五派,觀者說不準,還會怨莫韭仗勢欺人。 

 書齋江教習,飲酒過後,似乎很健談,朗聲道,“禍福無門,唯人所召。經年曆久之事,早已無據可考,又何苦這般含沙射影?徒惹仇怨。” 

 他這話雖然是對子曦所說,實則也是給洛宣聽的。 

 若是較真起來,和洛宣倒是沒什麼關係。他年紀尚輕,所說不過是神諭教之言,轉述罷了。如此算來,子曦這頓拳,捱得不冤。 

 子曦卻是激憤道,“豈言無據?教內典籍所載:昔七國戰禍,始於神教傳播,卻盛於各派挑唆,以魔隱宗為甚。結果又如何?我神諭教,不過是失去加冕之尊榮;七國卻覆滅有二;六門更是丟了對一國之力的掌控。” 

 難怪莫韭如此憤恨,看來這兩派積怨頗深。只是這話,聽著還是不大舒服。 

 那份平和之氣消散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歇斯底里,不甘心的嘶吼。 

 互相說了一通,子曦總算站起。他帽兜被勁風吹落,露出略顯凌亂的髮絲。 

 那邊的江教習,聞言輕笑有聲,端著酒杯長身而起,“若是一家之言,也足以為證,那在下便要討教一樁舊事。昔年,我筆墨山高手,書齋前任司學,宛天華師叔,死於神諭教御火術之下。既欲傳教,導人向善,不知可否交出殺人兇手?” 

 此言一出,屋內再次開始轟然炸響,一番聒噪再所難免。 

 林楚凡也有些不自在,他如今還記得,當初坑騙而來的‘耀陽三關’。 

 楚凡本可以裝作若無其事的,都怪朱赫!叫他來這邊躲清靜,他卻揶揄地看自己。 

 你再看,我就把《奪魄鉤法》要回來! 

 這邊大、小兩位胖子互相瞪眼,那邊譁然討論聲也逐漸收斂。 

 子曦被懟得啞口無言。這事兒他其實也想不通。 

 根據遺骸以及附近地貌的勘察,的確是火蛇之術。曾經在熾焰城周邊露面的神諭教弟子,唯有護法天心。 

 可是那會兒,她並不在炎國,時間根本對不上。事後倒是聽聞,林楚凡也會這手巫術,只是種種跡象表明,他當時身中劇毒,被封了靈力…… 

 無奈之下,子曦不由得瞥了林楚凡一眼。卻被莫韭誤會,狠狠反瞪了回去。 

 三王子笑道,“呵!虛墨公之死,朝廷已有定論。江教習此時提起舊事,難道是說我炎國處事不公麼?” 

 “是!又如何?” 

 洛宣蠟黃的臉色,突然陰沉。 

 他本想仗著地主之威,將此事揭過,不料對方根本不買賬。 

 他適才說了幾句,就惹得莫韭拳腳相加。雖說打在了子曦等人的身上,但三王子總覺得麵皮發熱,微微泛疼。 

 洛宣此時抓了這個時機,想借助律法之名,御靈司之權,暗施壓力,淡化此事。卻不知,乃是‘虛墨公’三字,惹到了這個書生。 

 子曦出言道,“江教習過於言之鑿鑿了!昔日之事,子曦雖未親見,卻也聽聞。事發當日,林楚凡曾攜天香羅綺出過熾焰城;彼時,雪域長歌,也僅是號稱留在翠衣巷。這二者三人,都與宛司學有仇怨。若論動機,比我神諭教充分許多。” 

 聽聞此言,楚凡猛一激靈! 

 對面更大的一張胖臉上,朱赫露出瞭然的笑容。彷彿此言,對他的猜測加以佐證,更加確定了神奇的鎮紙的存在。 

 斜對面的泠杳,也低頭喝湯,藉此掩飾驚異的神色。 

 這事兒她知曉些皮毛,那日的確有二人出城。她還曾陪著長老在翠衣巷駐留許久…… 

 泠杳卻是沒想到,師姐也有如此魄力,竟然敢將一個靈陽境界的高手,誅殺殆盡? 

 林楚凡佯裝不聞,繼續與朱赫對視,暗中卻是思忖對策。 

 直到左側的莫韭,輕輕用肩膀撞他。 

 林楚凡暗歎。看來,是裝不下去了。幸好自己陰差陽錯,混入此間,否則羅綺不來,我又不在,豈不是任由這傢伙潑髒水? 

 呃,也不算髒水吧。 

 林楚凡梗著脖子,“你這話說的,我就不愛聽!子曦,沒你這樣狡辯的。我來教你吧:宛天華死於神諭教火蛇之術,此乃不爭之事實。雖然,我神諭教御火術天下首屈一指;雖然,我神諭教弟子精通火靈者甚眾;雖然,我神諭教弟子傳教,行走天下神龍不見首尾;但是,如果我是殺人兇手,怎麼會用自己最擅長的招數呢?這和留下姓名有何區別?所以呢,宛天華絕非神諭教之人所殺。” 

 林楚凡梗著脖子,一邊笑呵呵的辯白,一邊掏出手絹擦汗。 

 一方面是日頭高升,天氣悶熱;另一面他真是緊張莫名。 

 倒也不是擔心事情敗露,畢竟岑明濁當面也曾見過,還不至於怕了一個濁浪掌。 

 只是眾人圍觀之下,他實在是難以鎮定自若。尤其是一個個修為不弱,欺負他一個靈力不濟的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