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後記3

“爸,和你商量個事唄。”

姜曦月已經出落成一個大姑娘,站在客廳掛著的那幅畫下面,與畫上的宮雨薇有七分相似。

嗯,唯一不太讓姜塵滿意的就是她這性格,大大咧咧的一點不隨年輕時的宮雨薇,反倒是像她乾媽,嗯,就是覃琴,幾乎如出一轍。

難道是因為當初宮雨薇懷孕的時候,覃琴隔三差五就過來趴她肚子上說話的原因?

“說。”姜塵仰著腦袋,看也不看她眼,目光透過眼鏡仔細的研究剛買來的新手機。

“我能不能……紋個身?”

“嗯?”姜塵終於捨得抬頭看女兒一眼,“最好不要,會影響身高的。”

“啊?”

姜曦月愣了愣,低頭看看自己,“沒聽說紋身還會……”

“我會把你的腿打斷。”

“……”

“噗哈哈哈。”正在為高考努力的姜曦明在一旁實在忍不住的笑出聲。

“你笑個屁。”姜曦月瞪了他眼顛顛的跑到姜塵身邊拉著胳膊撒起嬌來,“哎呀,就是一個小小的,在手上這個位置紋一個溫柔的小蝴蝶就好了。”

姜塵溫和的笑了下,“我也會很溫柔的打斷你的腿。”

“……”

“媽,你看看他。”

宮雨薇在陽臺衝屋裡看了眼,繼續擺弄她養的那些花花草草。

“媽!”

“我這不是在看呢嗎?挺好的。”宮雨薇又瞄了眼姜塵,“我老公真帥!”

“……”

“外婆。”

“我近視,最近看啥都不太清了。”老太太才不摻和這些事,看著電視咯咯笑,露出兩排漏風的門牙。

見曦月那雙可憐巴巴的眼睛還擱那盯著她,按捺不住拿著手機給宮詡言打電話過去,

“喂,詡言啊,新的工作單位怎麼樣?你和謝婉即使再忙也得抽時間關心關心孩子啊,我最近看網上那些視頻啊,如今的這些學生壓力可大著呢,你們可別學裡面那成天只知道讓他們考多少分,得多關心關心其他的,知道不?”

“過年的時候回老家那邊,隨便找個便利店買幾個泡泡糖,把裡面的紙撕下貼一下過過癮得了,紋什麼紋。”姜塵忍不住瞅了曦月眼,“成天淨弄些亂七八糟的,小心以後和你那柳乾媽一樣沒人要。”

“我和柳乾媽一樣怎麼了?——不對,什麼叫沒人要,柳乾媽又不是嫁不出去,她是不想嫁。”

“差不多,都一樣。”

姜曦月氣的在原地跺腳,“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哦?你想怎麼反抗?”姜塵停下他擺弄手機的動作,抱著大茶杯美滋滋喝了口。

“等我以後工作有了收入,掌控家裡的財政大權!”

“也許你這一輩子都不太可能會有我和你媽賺的多。”

“……”

“哈哈哈哈哈,姐你就別反抗了,趕緊找個人嫁了吧。”姜曦明在旁邊哈哈大笑。

曦月狠狠瞪了他眼,這貨都搞不清他們姐弟倆才應該是統一戰線的。

“我找個有錢的老公!”

“去哪找?誰又看的上你?”姜塵瞥她一眼,“隔三差五漢堡薯條凍可樂,熬夜煲劇打遊戲,還不喜歡鍛鍊,遲早成個大胖子。”

“我……”

“趕緊嫁了也好,到時候你就算紋個恐龍上去我都不管你,讓你老公管。”

“哼,我就偏偏不嫁,就賴在你家,啃你們!”

“不嫁就不嫁。”

姜塵聳聳肩,到陽臺外面幫宮雨薇搭手整理那些花花草草,“過幾天我和你媽要出去一趟。”

“又要出去?你們上個月不是才?”曦月蹙著眉毛,

“這次又要去幾天?”

“嗯,得去個把星期左右吧。”姜塵琢磨了會,

“你在家好好待著,看管好外婆和弟弟。”

“可別等我們回來看到你身上多了那些亂七八糟的紋身。”

“你們明明就是出去玩!”

“噫,好像被你猜對了呢,我帶我老婆出去玩,有什麼不對嗎?”姜塵衝身旁的女人擠眉弄眼。

“沒什麼不對。”宮雨薇笑笑的在他臉上親了口。

姜塵心裡樂樂的回頭看姜曦月,

“你有本事也去找個老公帶你出去玩啊。”

“你們夠了啊,我就不,就要在家裡當電燈泡而且還是天天在家發光發亮的那種,哼!”

姜曦月氣的不行,放下狠話回臥室抱著換下來的衣服出來準備洗,剛打開洗衣機,裡面扔著兩口子還沒來得及洗的衣服,目光落在最上面的那件旗袍上。

她皺著眉頭往陽臺的位置看了眼,白白的小臉霎的紅了起來,哼哼的又抱著衣服回臥室。

這家是真沒法待了!

得趕緊找個人嫁了!

時光荏苒,又到了一年當中柳絮飄飛的季節,街上來往的行人穿著短袖體恤,行色匆匆,這個社會就像是一條永不停歇的轉動鏈條,前面的人累了,立馬就會有別的人來補上,週而復始。

人會老,城市會舊,時光永遠不變。

山城某個療養院裡,一個坐在木條椅,手裡握著小柺棍的老太太靜靜的看著遠方,像是在思考什麼事情。

“菲菲。”

“媽,怎麼了?”

一個半鬢灰白的婦女從一旁過來,把老太太大腿上的小毛毯向上拉了些。

“你看看那是不是站著一個人……”老太太目光還望著門外的方向,

“你,你去把他叫過來。”

“誰?”婦女轉頭望去,“那個……,好像在這有一陣了,您認識?”

“你先把他叫過來,隔得太遠,我這看不真切。”

“行。”

佝僂著背的老頭被婦女帶過來,在老太太對面的椅子邊坐下,兩人互相打量著對方。

忽然,老太太笑了起來。

“嗐,是你啊,我尋思著怎麼就這麼眼熟呢?”她聲音在喉嚨裡卡了會,眼角向中間眯了眯,

“你,你這些年還好嗎?”

佝僂著背的老頭穿著一身黑色行政夾克衫,他雙手交叉的擺在大腿上,後背向下彎著,也許是常年抽菸的因素,他說起話來聲音沙啞的很,

“我挺好的。”

“媽,他是……”

“老朋友。”老太太回道。

“呵,老朋友,呵呵。”

老頭嘴裡嘀咕兩句忍不住笑出聲,胸腔像是有一口痰卡在喉嚨裡,他弓著腰劇烈的咳嗽好一陣,深邃的眼睛裡隱隱藏著淚花,抬頭笑起來,

“是啊,是老朋友。”頓了頓,

“你還是頭髮扎著好看。”

“是嗎?”老太太習慣性的伸手在後背握著頭髮,又低低的笑了笑,“都什麼年紀了,還什麼好不好看的……,這是菲菲。”老太太向他介紹起來。

“我知道,嗯,和你年輕的時候很像。”

兩人沉默了片刻,周圍很安靜,只有輕柔的風發出細小的聲音。

“另一個呢?”他問道。

老太太沉默。

“菲菲,你去前面給我重新弄點熱水來,早上的粥太鹹了。”

“嗯,好。”

“還有啊,順便給你這位叔叔倒杯開水。”

婦人點點頭,他雖然不認識面前這個男人,但從母親和他的對話能看得出來兩人是認識的。

療養院的院子裡,老頭推著輪椅和上面的老太太在太陽下聊天,說起曾經的往事。

那些年,那些事,那些被歲月塵封起來裝在記憶深處的過往,從他們口中一點一點的往外吐,隨著柳絮一起飄蕩。

“嗐,咱們這幾個,還真就老三最幸福了,兒女繞膝,夫唱婦隨。”

“是婦唱夫隨。”老太太伸手擺了下,讓他不要再推了。

“嗯,是婦唱夫隨。”老頭笑著,在老太太跟前蹲下一起看暖陽,

“這些年我就一直在想,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堅持選這條路,如果當時我們都可以靜下來好好聊聊,亦或者我不那麼疑神疑鬼……”

“哎!”老太太再次伸手搖了搖,讓他不要再繼續說下去。

都是要入土的人了,過去的過不去的,放下放不下的,除了回憶,臨了什麼也剩不下。

……

外面大街上,一個姓徐的小老頭,嘖,也不能算小老頭,畢竟個頭擺在那,嘴裡正罵罵咧咧的推著自行車。

“小時候你奶奶爺爺管著我,長大了你媽管我,現在一個人好不容易自由了,你個小崽子還想管我?”

“邊兒去,我今天就非得去球場玩玩,就用這個球投籃。”

“您這球都破皮了……,換一個行不行?家裡不還有很多嗎?”徐小祖抓著已經半禿的腦門,搞不明白球都破成這樣了,這老頭怎麼還非得抱著不捨得換。

“滾滾滾,別跟著我。”

徐老頭伸著靈活的長腿衝他揮舞幾下,隨即利索的騎上二八大槓朝曾經她在夕陽下陪他一起打籃球的地方前去,只不過那個時候她只是安安靜靜的坐那看著,明明說好的要看一輩子的……

街道兩旁的風吹的正正好,徐老頭自行車兩邊把手上分別掛著一瓶枸杞泡好的水,一個破舊籃球,還得時不時的騰出一隻手在嘴前揮舞吐口水。

這什麼破季節,柳絮飛的沒完沒了,天天倡導環境優美,避免氣候進一步惡劣的那批[磚家]難道就沒注意到這一點嗎?呸呸呸,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嘀嘀……嘀——

到街道拐角處,小轎車按著急促的喇叭把他順帶那大槓往一旁擠去。

“我靠,你他媽的會不會開車?要不要勞資來手把手教教你?”

徐老頭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塵和泥漿,心疼的把籃球和自行車從地上扶起來,還好沒壞,就是可惜了剛泡好的枸杞茶,所幸今天出門徐小祖遞給他的這個是前幾天新買的,爛了也就爛了,現在的新東西遠遠不如舊東西。

“開車眼睛長來幹嘛的。”

他狠狠的朝車頭踹了幾腳,結果反倒把自己給疼的呲牙咧嘴起來,又罵罵咧咧的扶著自行車往前面走去。

“想當年勞資開車那可是……”

聲音漸漸遠去,沒過多會兒車上下來個小夥子,手背顫顫巍巍的抹著浸滿汗水的額頭,等看到前面那高大老頭的背影幾乎沒哭出來。

差點,

差點一輛車就沒了啊。

傍晚。

星辰掛滿天空。

城市的一切就像是把昨天覆制過來,重新來過一遍似的。

徐老頭邁著疲憊的身子,身上的泥漿已經徹底乾透,有些地方呈現出黃泥色。

“爸,你這是去哪了?怎麼搞的?”徐小祖納悶的撓頭,僅剩下稀疏的頭髮又少了幾根。

“你沒看見嗎?”

徐老頭臭著一張臉,把外套脫下來拿在手上去浴室,“今天真是晦氣的很,好好的球怎麼就突然破了?”

“這本來就破了啊。”

“我之前補好了的。”

“……”

徐小祖嘆了口氣把那個已經完全不能再補的籃球放回他臥室。

自從郭玟走後,這個老頭脾氣是一天比一天暴躁,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被管的太狠,現在沒人管了,突然就放飛自我了?

還恰好不好的家裡就再沒一個人能再治的了他!

……

百年校慶典禮上。

程大學校的領導班子已經不清楚換了多少批了。

“接下來讓我們有請孫副校長上臺講話。”主持人烘托起氣氛,帶頭鼓著巴掌。

“孫校長,您好,網上有許多人想當面和你聊聊,因為一些特殊情況,也是為了節省時間,我把他們的問題歸納了下,你看是否方便現場問一問你呢?”女主持人身穿緊身斜肩長裙,聲音十分甜美的問道。

“可以,你請問。”孫琳琳眼角明顯的皺紋微不可察的收縮了下,很快便恢復正常。

“我們見你多次接受採訪的時候,都說很感謝兩個人,這兩個人可以說一說是誰嗎?”

“是我一生中的貴人,我只能這樣說,其餘的無可奉告。”

……

“媽,今天這個主持人是被人收買了吧,怎麼總是挑這些你回答不出來的問。”

車內,在前面開車的女子擰著眉毛不悅的說道。

“呵呵,副校長這個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著呢,如今被我這麼個五十多歲的老女人,一沒身份,二沒背景的,還是窮山溝出來的人坐了,那可不得抓心撓肺啊。”

開車的女人哼了哼,

“我們就這麼直接去看姜叔和宮姨嗎?剛才走的急,都沒買什麼東西的。”

“不用了,直接去吧,買了東西他們反倒不高興。”

駕駛位上的女人笑了笑,想想也對。

……

斜陽西照。

胡記餐廳的招牌已經被取了下來,曾經這條人丁興旺的街道,如今顯得很是寂寥,每相隔幾個房子,上面都用紅色油漆寫上的一個大大[拆]字,至於那些沒寫上,裡面還住著人的房子,有的是住了一輩子了,家裡老人實在不想離開,還有的就是拆遷款沒談妥等著再多弄些……

胡姨身子骨雖然還算硬朗,可走起路來也得杵著柺棍才行,滿頭銀髮硬是找不出一根黑絲,她步伐孱慢的在胡記餐門外坐下,深呼吸的喘了好幾口氣,背倚門框,望著遠方。

天邊已經被夕陽完全染紅,雲層就像是在燃燒一樣冒著紅焰的光澤,十分驚豔。

她這一輩子幾乎都是在這度過的,雖說拆遷費很高,可到了她這個年齡,錢不錢的還真沒那麼重要了。

再過不久,這裡就會被推土機夷為平地,然後起出來高樓,讓現在的荒涼重新綻放生機。

胡姨下巴撐在柺棍上,收回遙望遠方的目光看向身旁。

“胡奶奶,養老院那邊已經同意了,我們該回家吃飯了。”姜曦月衝她比劃著手勢,

“老媽在家都在催我呢。”

從招牌摘下的那一刻起,冰城從此就少了一家胡記,而多了一個時常發呆看風景的殘年老太太。

胡老太慈祥的臉龐浮現出笑容,在曦月頭上摸了摸,她眯眼想了想,自己這算不算是見證了歷史長河呢?

從宮雨薇到眼前的姜曦月,從胡記到未來的的高樓。

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多堅持幾年,真想看看眼前這個女娃娃嫁人的樣子呢!

一如她母親當年出嫁的時候。

“胡奶奶,我父親說當年他們結婚的時候,那場面即使放在整個冰城都算是很熱鬧的,是不是真的啊?”姜曦月攙著她的手,仰著腦袋問道。

“你覺得呢?”胡姨緩慢的比劃手勢。

“我覺得他肯定是在騙我。”

過了會。

胡姨被曦月攙扶的胳膊停頓下來,認真的向她表達,

[這事他並沒騙你,那場婚禮很浪漫,很特別,或許我這輩子是看不到比那更好的了。]

姜曦月手指敲著下巴回想姜塵往年時常吹噓的那副場景。

……

結束。

勉強稱得上圓滿吧。

向追更到這的各位客官,站著致敬!

不廢話了,謝謝你們的陪伴,放上喜歡的一首歌來結尾吧。

紅豆生南國,是很遙遠的事情

相思算什麼,早無人在意

醉臥不夜城,處處霓虹

酒杯中好一片濫濫風情

最肯忘卻古人詩 ,最不屑一顧是相思

守著愛怕人笑 ,還怕人看清

春又來看紅豆開

竟不見有情人去採

煙花擁著風流真情不在

最肯忘卻古人詩, 最不屑一顧是相思

守著愛怕人笑, 還怕人看清

春又來看紅豆開

竟不見有情人去採

煙花擁著風流真情不在

最肯忘卻古人詩, 最不屑一顧是相思

守著愛怕人笑, 還怕人看清

春又來看紅豆開

竟不見有情人去採

煙花擁著風流真情不在

煙花擁著風流真情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