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子曰 作品

第七十五章,且問心中千里道(三)

倒不是說在武道修行上九人中魚姬有著足夠無敵的姿態,而是明知不會真的動手的情況下遇見魚姬這種笑裡藏刀綿裡藏針的人,真是能夠讓人把啞巴虧給吃個夠,有苦也說不出來的。

武山看著吵吵鬧鬧的幾人,傻傻笑著。顧生一頭霧水,滿是困惑,比如為什麼扶音好像才是這個家裡一錘定音的人?比如那個容貌傾國傾城的紅衣女子究竟是誰?比如身旁的這個和怪物一樣的大傢伙為什麼一直在傻笑?

顧生真是看不明白,可他莫名覺得,這樣子,似乎才是顧枝和扶音一直以來真正的生活,沒有什麼武道登高的險絕,也沒有什麼江湖糾紛的憂擾,只是平平淡淡尋尋常常的似水年月罷了。或許,也是那個人一直以來的生活?似乎,也挺不錯的?

推諉扯皮結束,話題也該回到了正軌上來了,魚姬瞥了一眼臉色仍舊蒼白的徐從稚,語氣冷淡問道:“傷得如何?”徐從稚接過扶音沏好的新茶,雙手握住輕輕摩挲杯沿,回道:“沒什麼大礙。”扶音點點頭說道:“傷得不算太深,只是皮肉筋骨受些折磨,內在根基武道竅穴並無大礙。”

顧枝坐在一旁自顧自喝著茶,不搭話。

魚姬不置可否,開門見山地直接問道:“為什麼程鯉還是回去醉春樓了?她不是你的婢女?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她還往我那跑做什麼。”魚姬話語不太客氣,但其實內裡還藏著些不一樣的意味,在座的都是聰明人自然聽得出來。與這些人和這些事都不算相熟的顧生依舊一臉茫然,於是他便乾脆想起了自己的事情。

當年徐從稚獨自出海遊歷天下,一去就是兩三年,除了當初顧筠病逝才急匆匆趕回來了一趟,之後便又是不見蹤影,若不是醉春樓在奇星島慢慢恢復之後逐漸開始蒐羅天下江湖事,恐怕就真是沒人知道他徐從稚絲毫的消息了。而身為徐從稚婢女的程鯉被留在了奇星島上,她自幼被徐從稚父母領回家中便是服侍徐從稚,可是現在連自家少爺都不見了,她又該做什麼呢?

於是程鯉跟著魚姬回了醉春樓,做那些蒐集探聽消息的事情,也算是將那一身武學有了用武之地,魚姬雖然不曾多說什麼,可是這麼多年相處下來,在市井混跡久了的魚姬自然一眼看出程鯉和徐從稚之間的奇怪彆扭,所以她今日除了真真是來催顧枝“還錢”之外,就是來問一問徐從稚。

徐從稚手上的動作一頓,而後他緩緩地將茶杯放在了桌上,有白茫茫霧氣升騰而起,他呼出一口氣,輕聲答道:“她不是我的婢女,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更不是。”魚姬不動聲色,接著問道:“那她是你的什麼人?”

徐從稚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會是如此直白的問詢,但他只是想了想,就語氣坦蕩地說:“我不知道。”魚姬依舊沒有什麼神色變化,醉春樓從來都不做哪些尋常紅樓的賣笑尋歡生意,可是畢竟身處魚龍混雜的煙柳巷弄,經年累月在煙柳巷中俯瞰眾生百態,魚姬早就洞悉了幾分人心根本,所以無論是如何的人心世事起伏,都難以輕易動搖她的神色。又或許,只是能夠隱藏極深,看不出絲毫?

顧枝坐在一邊嗤笑一聲,眼珠子一轉落在徐從稚身上,嘲諷道:“你這比顧生還不如呢。”顧生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出神中抬起頭看向顧枝,顧枝看也不看他,說道:“你先一邊待著去,好好想你的姑娘,別給我打岔。”於是根本沒有開口說話的顧生繼續沉默。

顧枝雙手放在膝蓋上,直勾勾看著徐從稚,也不說話,就是這麼看著,徐從稚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微涼的茶水,神色自若。魚姬喝盡了杯中的茶,起身對著扶音道了聲別,然後看著徐從稚說道:“這一次回來希望你能給她一個答案,也給你自己一個答案。”

說完,魚姬放下面紗,轉身離去,扶音起身跟了過去,送到鋪子門口。

扶音站在門檻上,看著朦朧面紗後那張絕美的臉,欲言又止,魚姬淺淺笑了,柔聲道:“有什麼話想問嗎?”扶音雙手十指交錯,魚姬心下了然,招招手,說道:“走,陪我走走。”

扶音默然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後院,魚姬卻說道:“不用管他們,顧枝知道該怎麼做。”扶音露出笑臉,走出門檻攬著魚姬的手臂,兩人沿著滄元河岸堤壩走遠。

顧枝自然察覺到了扶音和魚姬的離去,但是有魚姬陪在身邊,又是在蒼南城內,顧枝便沒什麼可擔心的,他看著徐從稚,問道:“知道你這一戰敗在哪了嗎?”來了興致的顧生走到石桌旁坐下,安靜聽著,武山卻依舊蹲在樹下,低下頭伸手扒拉著鬆軟的泥土。

徐從稚皺了皺眉,回道:“技不如人還有什麼好說的。”顧枝搖搖頭,伸出手指敲了敲石桌光滑的桌面,接著問道:“那你又是怎麼接下來齊境山那神完氣足的兩槍的?”徐從稚緊皺眉間,答道:“因為我的刀法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