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子曰 作品

第七十四章,且問心中千里道(二)

老者氣笑道:“怎麼,真當我老了打不動了,還要你來救我?”年輕人察覺到師父是真的生氣了,平日裡那股子嬉皮和活泛都收斂了起來,不敢輕易開口。

可是心裡又覺得有些不服,顧大哥、傅大哥還有扶音姐姐千叮嚀萬囑咐過的,絕不能讓師父再輕易動用修為,沒想到卻白白捱了師父一頓罵,少年人心裡難免有了些怨氣。

傅慶安似乎感受到了少年的情緒,溫聲道:“旗岸,天色都這麼晚了還不去準備晚飯,是想餓死我和你師父嗎?”旗岸站起身,悶聲道:“我去做飯。”傅慶安點點頭,隨口說道:“記得帶兩壺酒來啊。”

看著旗岸的背影消失在灶房中,傅慶安斟酌著言語說道:“謝先生,我知你是埋怨旗岸出手不知輕重,招惹來了官府的人太早拋頭露面了,可他也是出於好意啊,再說了他不是打贏了嘛,總不能天天走著拳架卻不知道怎麼打架吧。”

老者還是不苟言笑,右手放在木桌上輕輕敲打著,悶悶道:“這小子武道根基還沒打紮實,若是一天天想著闖蕩江湖仗義出手,那是會栽大跟頭的。”老者的神色有些落寞,可是更多的,還是追憶。

傅慶安沒有對老者的教導方式指手畫腳,對於眼前這個彷彿一夜之間便蒼老至此的老者他有著足夠的尊重,他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最後只是說道:“不過終究還是少年嘛,不氣盛算什麼少年。”

說完,傅慶安起身走到了後院去,老者坐在原位,舒展了神色,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有些感慨地昂起頭,嘆了一口氣,低聲道:“少年氣盛啊。”

灶房裡,旗岸聽到身後的動靜,回過頭,看見傅慶安站在門檻上背對著光伸出大拇指,笑著說道:“好樣的!”

旗岸愣了愣,然後笑了起來,剛剛興起的那些埋怨念頭煙消雲散,憨憨傻傻地笑著,一如平常。

少年終究是少年。

在奇星島南境和東境交界的一處巍峨山巔,於琅背後負著長劍居高臨下地望去,綿延山路一覽無餘,還有那個握著刀埋頭狂奔的模糊身影若隱若現。

蜿蜒山路上,可供商隊馬車通行的路途並不寬廣,女子坐在一輛載滿貨物的馬車車轅上,搖搖晃晃,藉著午後和煦的春光認真看著手中的賬簿,清風微微拂動她的額角髮絲,有青草香悠悠扶搖而起。

女子身後坐著一個懷中抱著長劍的年輕男子,面色沉穩眼神犀利,警惕地看著四周,視線時不時落在前後左右那些身穿勁裝的護鏢人身上,眼底有些忌憚。

劍客看了眼坐在身前的女子,神色柔和舒緩幾分,他在心中默默讚歎,雖然與這個女子相識不久,起初也只是受了恩人所託一路護衛他的女兒,但是十幾天的相處,劍客卻不由得感慨女子雖然年紀輕輕,可是在商業往來上的才情和手腕卻著實讓人驚歎。

從南境前往東境的路上並無什麼差錯,可是回程途中不知是不是因為貨物的增加,這些鏢局中人的神色總有些讓人心憂的異樣,尤其是為首那人,一身蠻橫修為再不加絲毫收斂,隱隱在暗中壓迫著孤獨為伴的劍客和年輕女子二人。

劍客雖然瞧著年輕,可是也在江湖中摸爬滾打了好些年,修為稱不上如何出眾,但是磨礪出來的眼界和一些保命手段也不容小覷,所以他時刻提防著這些護鏢人會不會突然暴起行兇。

商隊在一處山崖下的陰涼處略作休整,女子捧著賬簿走到車隊末端的馬車旁仔細盤點起來,絲毫沒有理會四周慢慢異常起來的氛圍,劍客緊緊跟在女子身後,緩緩握住了劍柄。

一個魁梧的漢子朝著幾個站在身邊的手下揮揮手,然後大踏步來到女子身旁,擠出一個笑臉說道:“雲小姐,在下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啊。”女子放下賬簿,神色平和地轉身看著魁梧男子,回道:“曲橫大哥,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漢子曲橫憨笑著搓搓手,說道:“那個,咱們之前不是已經定好了這趟鏢的價錢嘛,但是我們也沒料到這貨物突然多了這麼多,再加上您急著趕回去,咱們繞的這近路可不安生,所以,我就想替兄弟們找雲小姐發發善心,這價錢能不能往上加點?”

女子眨眨眼,一本正經回答道:“曲橫大哥,我記著先前我便說過,如果這近路有危險的話那便算了,還不如多走一些路安全得好,總不能讓大家都遇到生死的難題,現在這是什麼說法?”女子說得平淡,可是站在旁邊的劍客卻猛然神色一凜,女子話中的意思是在說這個鏢局首領曲橫所選的這條路是從一開始就另有所圖?

曲橫的神色慢慢冷了下來,他沉吟一聲抱著雙臂看向女子,一字一句說道:“雲小姐,您這話可就說得不厚道了啊,我們兄弟們願意冒這個險也是為了讓您早些趕回去,現在這是還沒過河就先拆橋了?”

女子皺了皺眉,答道:“曲橫大哥誤會了,等回了南境若是兄弟們覺得價錢低了我們再商量就是,可是,”女子頓了頓,問道:“您說的冒險又是指?”

話音未落,遠處就有一個護鏢人大聲喊道:“不好啦,山賊來了!”

幾乎是在剎那之間,一支迅猛無比的利箭便自半空中直直墜下,直奔女子所在的地方,始終護衛在旁的劍客身形一晃,手臂抬起已將劍鞘擋在了自己和女子身前,面色冷漠,惡狠狠地看向了曲橫,曲橫卻聳聳肩說道:“我可說過了,這條近路不安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