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子曰 作品

第二十一章,為何持刀何為道(一)

而被甩出城外的冀央則帶著無數斷裂的筋骨和四溢的鮮血跑回了祈業城,當降魔殿的手下將冀央送入醫館時,他們發現意識昏迷不清的冀央仍在笑著,不知為何令人有些毛骨悚然地放聲大笑。

在祈業城中修養了三月之後的冀央踏上了西去的道路,成了降魔殿中在大戰前線搖曳旗幟的第一正司。

賦陽村難得的寧靜在一個晴朗的午後被打破,人們看見一位穿著青衣的男子抱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奔向了青瀲山,緊隨其後的是一個倒提長槍的白衣青年,他們拖著殘影穿過賦陽村,人們帶著震驚和疑惑地站在街道兩側看著,但卻沒有人跟著跑到青瀲山下那竹屋中看個究竟,因為人們早已習慣了那位神醫顧先生的諸多神秘,像這樣生死攸關的危急局面人們這幾年來也看了不少,只是不知道這次是哪一位得罪了魔君和惡鬼的英雄受了重傷。

他們如何也想不到,現在正面臨著生死攸關局面的就是他們看著長大的一個孩子。

秋風急急切切地拂過繁密的竹林,奇異的青翠在這深秋裡莫名地就有著直抵人心深處的力量,少女揮揮手跟先生說了一聲便捧著幾卷竹簡跑到竹林中,屹立在竹林中央的光滑巨石上壓著舒適的草甸,少女輕輕一躍便端端正正地坐在其上,聽著輕緩的風聲,讀著書。

書上的墨字彷彿有著神奇的魔力,少女低著頭就慢慢地忘記了時間的流逝,簡單的一筆一劃卻就那麼清晰地將宏大的世界鋪在眼前,少女的心神放縱在錦繡的河山之中,憧憬著乘船遠洋,伴著海風看盡世間無數風景。

不知多久之後,少女才慢慢從書中抽出了神,她躺倒在巨石上遙望著雲捲雲舒的天空,鼻尖嗅著不遠處飄來的藥草香,少女閉上雙眼露出了恬淡的笑意,她想到了某個人,數著時間想著那人此時應該走到了何處,又認真地想著那人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少女從懷裡掏出一張摺疊得齊齊整整的紙條來,小心地展開然後看著那其上熟悉的名字怔怔出神,許久後少女還是將紙條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四處張望著確保沒有被先生髮現。揣在懷裡,少女聽著急促的心跳聲開始了思念。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送到先生手中的小紙條其實沒能逃過少女的雙眼,少女小心地觀察著卻沒有隨意地打聽,雖然先生總是那副雲淡風輕的隨意作態,但是少女總不免從中覺出幾分寂寥和失落來,少女知道先生這一生一定走了許多路、見了許多人,然後沉默在了離散中。

畢竟早生華髮。

日子還是那樣平平淡淡地過著,少女跟在先生身邊盡心學著所有的醫術,卻終究難以抑制心中的想念和回憶,直到有一天少女再次走神砸碎了一個藥碟,先生終於無奈地將一張紙條塞到少女手中,而少女也終於知道了一些關於那個遠行在外的少年的消息。

在那之後一有關於少年的消息傳來,先生也不再瞞著少女,於是少女就得以保存了這些不帶任何評語的關於少年一路行程的敘述,少女會為少年直面惡鬼而慌亂、會因少年在山裡走了一月而心疼、會看著少年屢戰屢勝而振奮……然後再收斂起所有的情緒在先生無奈的眼神下偽裝得若無其事。

每一日的時光只是不緊不慢地走著,仔細想想少年也已經離開家半年之久了,在此之前少年可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少女總是不免擔心少年是否也會想家,於是心疼起來,於是一天一天地將一個人一點一點地刻在了心上。

少女睜開眼,嗅了嗅鼻子,血腥味?

少女翻身跳下巨石,目光投向遠處若隱若現的竹屋,心上突然劇烈地疼了起來,少女感到慌亂和恐懼緊緊攥住了所有的心神,不顧一切地跑出竹林,看見了那個日思夜想的人就那麼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血肉模糊。

少女叫了一聲然後緊緊捂住張大的嘴,她睜大的雙眼裡只剩下了那個一動不動的消瘦身影,一瞬間所有的思緒從腦海之中抽離開去,少女茫然地站在了原地。

一個有些熟悉的背影站在身前,少女緩緩抬起頭,那雙過了這麼多卻依舊記得清晰的蒼涼雙眼落入眼中,少女怔怔地聽著那彷彿被無限抽離遠去的聲音:“顧筠呢?”

少女眼神空洞地指向遠處的山林,青衣男子轉身就要跑進山林中,頓了頓,男子重新看向少女,他蹲下身一字一頓說道:“他還沒有死,現在我去找你們先生回來,在這之前他就交給你了。”

少女的視線慢慢聚攏,淚水在眼眶中迷離地流轉著,她聽到青衣男子問著:“我可以把他交給你嗎?”少女點點頭,然後看著男子遠去的身影握起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皮肉之中,殷紅鮮血淌落,少女晃了晃慢慢清醒過來的腦袋,咬著牙來到少年的身邊。

看著數不清的刀傷和袒露在外的森森白骨,少女呼出一口氣然後取過一旁的白布開始小心地擦拭著少年身上的傷,雖然看著少年那由於觸碰到了傷口而顫抖蜷縮起來的身體直感到內心難以忍受,可少女還是雙手平穩地小心翼翼,同時下意識地指使起站在一旁的傅慶安取來各種各樣的藥材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