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拽拽 作品

第一百四十八章 凡夫俗子自有道

老族長點了點頭,止住要送他的幾人,又衝李秋點點頭,帶著豬尾巴和豬頭滿意的回去了。

四百餘斤的野豬,此時只剩下一堆骨頭和內臟。家裡也不負剛才的喧鬧,重回寂靜。李裕夫婦一邊收拾著野豬的內臟,一邊說著家常,看得出來,今天兩口子很是高興。

倒是在一旁的瞎眼老婦人說道:“慢待了客人,可是老婆子的不是。只是這裡從來就是這個規矩,我們漁民,與狂風巨浪爭命,大家都要相互扶持才能度過難關。”

李秋笑道:“老夫人多慮了,李東君雖然不才,但是也明白眾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不過,眼下且讓小子再為老夫人診一診脈,也好辨證施治。”

話到這裡,在一旁收拾豬大腸的李裕急忙站了起來。

李秋裝作搭脈,將手指搭在了老夫人的手腕脈搏附近,餘光看到李裕站起,知道他是個孝子,嘴裡卻說道:“老夫人的病就交給在下。李裕哥哥卻不要停下收拾,那豬大腸在下最是愛吃,哥哥可是要收拾乾淨了,不然……”

李裕正緊張母親的病情,突然聽到李秋說出這句話來,一下子沒忍住,哈哈哈笑了起來。“想不到兄弟也好這一口,為兄這就用穀糠細細的搓上十遍八遍的,保證乾淨。不過太乾淨了就沒那味道了……”被家裡的一把拽著坐下了。

李秋裝模作樣的摸了一會脈,神識卻在老夫人身體之中游走了一圈,這才看到老婦人眼睛上有一層灰濛之氣,腎、脾、肺皆精氣虧虛,這分明是曾經受過大痛造成的,所謂“哀則心動,心動則五臟六腑皆搖”。不過此時不宜再舊事重提。將木靈氣在老夫人周身運行一邊。恢復虧虛的精氣。慢慢的再調理眼疾不遲。

一番施為下來,也過了兩刻鐘時間。在一旁的李裕夫婦卻只看到李秋搭脈一動也不動,兩人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動了貴人給母親看病。

老婦人雖然不能視物,但是在李秋給自己搭脈的時候,直覺一股清涼之氣遊走全身,本來有些虛弱懶散的身體,此刻卻是充實、有力許多,便明白自己這是遇到了神醫,更是恭敬有加,不敢動彈半分。

等到李秋退出神識,就看到三人如泥塑木雕一般,頓時笑了起來,對著李裕點頭說道:“嗯,採的草藥確實對症,我這就將草藥熬了,給老夫人服下,保老夫人三日之內重見光明。”

李裕聽了,撲通就跪下給李秋磕頭。李秋連忙將其拉起,問道煎藥的瓦罐可有?李裕這才想起來家中哪裡有煎藥用的瓦罐,便說瓦罐沒有,不知道石臼可還使得,李秋也說可用。

便見李裕搬來了一個頗大的石臼,倒像是一個石鍋。李秋便讓其將石鍋裝好,下面留出添柴的空當,上面仔細的洗刷乾淨了,便將七葉猴兒草放在其中,倒上清水後蒸熬起來。

李裕便將自家兒子留下給李秋添柴,免得髒了貴人衣衫。自己則去廚房蒸煮豬肉及洗乾淨的豬內臟去了。

此時,全村人的煙囪中炊煙裊裊,肉香為撲鼻。雖然村中之人並不知道野豬其實是李秋所捉,但是李秋還是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暢快與滿足之感。

草藥的熬製需要大火,長火。而野豬肉的蒸煮更是需要長火,大火。聞著廚房中傳出的肉香,給李秋添柴的小佑兒已經忍不住回頭看了好幾回了。而掛念母親眼疾的李裕也忍不住過來了好幾次,看那草藥是否熬好。

李秋無奈,只好讓這父子兩個人掉了個個兒,讓李裕過來燒火,讓小佑兒過去廚房幫忙。當然,小孩子在廚房裡免不了偷吃幾塊肉,被母親罵幾句。罵完後又心疼孩子給孩子再切幾塊肥的。畢竟,誰家的孩子沒在廚房裡偷吃過好東西呢。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月上柳稍之際,李秋這才點頭,對李裕說聲好了。此時,廚房之內也停了火,豬肉則在鍋中繼續悶煮一會,可以讓豬肉更加軟爛,味道更鮮美。

李秋將石鍋打開,卻見其中的“七葉猴兒草”已經無影無蹤。只留下一點褐色的汁水。李秋讓李裕趕快盛了給老夫人端過去服下。

李裕看到鍋裡的藥草竟然完全煮化,有些好奇,待聞到藥香撲鼻之後,便知道這岐黃之術真是神妙,不敢有一絲不敬,便將那點汁水盛在碗中,正好一碗之數,便將藥汁端給母親服用。

廚房這邊,婦人則將豬肉取出,細細的切了一盤。將那豬心,豬肝,豬肺也都切了一盤。最後才將那豬腸取出,大段大段的切了以後,又放了各種作料,一些銀色小乾魚作為點綴,端上了正間的主桌。

李秋此時卻在老夫人西屋之中,瞧著她將藥汁喝下,靜待了一刻。剛要詢問她所感所應,卻聽老夫人驚呼道:“咦,我眼前為何明亮了許多。”

李秋知道此時她只能感應到光亮,卻不是真的眼疾痊癒,便讓李裕去拿一塊細長的深色布條給老夫人蒙在眼睛上。

李裕聽到母親說話,知道母親眼疾痊癒有望,已經驚喜起來,竟有些手忙腳亂。深色布條一時間也不知道哪裡去尋,急切之下,看到自己的青色衣衫,便捏住一角,用力一撕便將一大塊衣衫撕了下來。

李秋哀嘆一聲,卻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將老人家的雙眼蒙上。再次以搭脈的名義往老人家的體內輸送木靈氣。此時的老人,已經因為幾個時辰前李秋輸送的靈力,體力大大恢復,能夠承受一定的靈力衝擊了。

便將神識沉入老婦人眼睛最外面拿出,將木靈氣細細的分為兩層,一層保護內裡的眼睛,一層則化為飛刀將外層的白濛霧氣切的稀碎,再用木靈氣全部克化。

直到那些白濛霧氣全部消散,李秋這才收功。

只見李秋摸了摸光潔的下巴,慢慢睜開了眼睛。望著一臉期待的李裕,點點頭說道:“藥草十分對症。這幾日就能看得見了。不過,不要太過急切的摘除這布條遮擋,畢竟老人家在黑夜裡多年,乍逢光亮,恐刺激過甚,對眼睛反而有害。”

李裕自然點頭不止,眼裡已經溢出淚水來。

李秋眼見李裕雙目含淚,又要磕頭拜謝,便趕緊岔開話題道:“裕哥哥此時該如何謝我,怎麼還不將那煮熟的豬腸子犒賞兄弟我一番?”

李裕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哈哈”大笑起來,聲音之中淨是前所未有的淋漓暢快。又想起這貴為公子的李東君偏愛吃下等人才吃的豬腸子,就笑的更加歡暢了。

那邊李裕家裡的在一旁說道:“神醫治好我家婆婆多年眼疾,怎麼報答都不過分。公子心心念叨的豬腸我已經切好,就在正間,還請公子過來嚐嚐我家手藝。”

於是三人便分主次落座。桌上除了豬肉及豬心豬肺豬肝豬腸之外,還有幾樣時令野菜,具都擺放的整齊,肉食則切得薄厚一樣,看得出女主人是理家的一把好手。

李秋見小佑兒不在,便讓李裕叫他過來同吃。便見那婦人臉上一紅,剛要說話,小佑兒打著飽嗝從廚房裡出來了,此時小小的肚皮鼓的老高,跑過來跟母親要水喝。婦人羞的臉紅,趕忙過去將小孩子拽進了廚房。

李秋看著這一幕,與李裕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兩人以茶代酒,推杯換盞,吃了一個暢快。

李秋已經許久不曾吃凡間飲食,此時也是吃得風捲殘雲。

席間,李秋不禁說起老夫人的眼疾,似是身心劇哀之下所致。李裕一聽,七尺的漢子不僅又落下淚來。這才給李秋講了這其中的緣由故事。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這李裕的父親在他三歲左右的時候出船捕魚,遭遇了暴風雨,不幸身死。母親則是因為思念過甚,整日以淚洗面,大概在李裕十歲左右的時候,雙目整個的哭瞎掉了。

“我那時大約三歲左右,還不懂得世情。只朦朧記得母親穿了一身白衣服,領著我邊走邊哭……後來,每當有人打了大魚或者別的獵物回來,老族長便會讓我和母親先挑一份……我母親瞎了以後,族長便將他的那份也一起給了我,直到我成年娶了親。那時我便學會了這個,只要我收成好了,打了很多魚,就回來讓族長分給大家。其他家裡的壯年都是如此。”

叫做李裕的漢子陷入了某種痛苦而帶著溫馨的回憶之中,“俺們這些犀牛海邊的漁民,自生下來就跟這水上的風暴爭命,我父親死在這裡,老三尸骨無存,老族長的兒子也死了,我不知道自己何時也會死在這犀牛海中的風暴之中。這是我們漁民的命,我們認命。”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這幾年當了父親之後,才明白老族長用心良苦,只有互相照顧,大家才能在這裡活下去。今日我照顧老三家的孩子,誰敢說將來不是老三家的孩子照顧我的妻兒老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