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查查 作品

第 2 章

    有那麼一瞬,陸谷忘記了呼吸。

    當看見沈玄青帶怒意的冷硬表情後,他腦子嗡的一聲,眼前像是出現了幻覺,已經想象出他會死在棍棒和拳頭之下。

    恍惚之間,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沈玄青怒氣衝衝摔門出去的事,直到房門口響起焦急的呼喊,才讓他回過神來。

    門口圍了好幾個人,看清他不是陸文後,衛蘭香直接氣暈了過去。

    “娘!娘你彆著急,彆著急。”

    沈雁和大嫂紀秋月趕緊扶住倒下的衛蘭香,村裡幫忙的嬸子還有幾個洗碗的沒走,見狀立馬就過來幫著掐人中順心口,原本喜意融融的沈家登時亂了起來。

    衛蘭香很快就醒過來,她緩了一口氣,看向房裡的陸谷,怒道:“你是什麼人?”

    陸谷蹭一下站起來,手足無措,被這麼多人看著,他眼淚淌了下來卻不自知,睜大了眼睛呼吸困難,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怯懦不已。

    “這好像是他們家的陸谷,就陸大祥頭一個媳婦生的。”

    陸谷結結巴巴說不出來話,好在幫忙的嬸子有人認出了他,她是安家村隔壁村子的,沒嫁人之前還常和安家村的姑娘雙兒走動,不過隔了五六年了,對陸谷也只有個模糊印象,看了一會兒才認出來。

    一聽這話,衛蘭香更氣了,為了這門親事,家裡忙了多久就不說了,光彩禮就拿出了二十兩,更別說還有當初下聘的東西,哪一樣不是錢?

    況且自從她男人死了之後,他們家還是近來才好起來。

    沈順福三年前的冬天進山時不慎滑倒,摔斷了腿,還掉進了潭水裡。

    雖說掉進的是邊沿淺水處,他自己掙扎著就爬了上去,可大冬天的掉進刺骨的冰水裡,火氣再旺的人都夠受的。

    渾身衣服溼透了,他被凍得夠嗆,腿斷了沒辦法爬出去多遠。

    後來還是村裡有上山砍柴的人聽到些微動靜,才將凍得青紫的沈順福救了回去。

    這一傷病,光是看病抓藥就花了不少錢,變賣了許多東西,可惜人還是沒救回來,各種好藥材吊著,續命續了一個半月,還是去了。

    家裡日子因為沒錢艱難了一段時間,幸好沈玄青和哥哥沈堯青都爭氣,那會兒他倆一個十五一個二十,也都是年輕漢子,有力氣能下苦吃苦。

    沈玄青十歲就拜了山裡的老獵戶為師,幸而他手藝已學成,爹沒了之後就出了師,自己上山打獵,農忙時還要到地裡去幹活,閒了兄弟倆還會到附近的鎮子或是縣裡做短工扛大包,這兩三年下來,手裡也就不再那麼緊了。

    眼瞅著日子越來越好,衛蘭香見二兒子都十八了,原本親事早該定下,只是因為這幾年耽誤了,好人家的雙兒女兒哪裡捨得給沒錢的人家去受苦。

    再說沈玄青跟著哥哥勒緊褲腰帶吃苦賣力氣的時候才十五,不過是個半大的小子。

    沈順福在的時候他們家日子還算不錯,所以就算是沈堯青,十五歲的時候都沒吃過這種苦,她心疼兒子,不願在兒子的親事上敷衍糊弄,直到今年才相中陸文,給沈玄青定了親。

    二十兩的彩禮,就是衝著陸文長得好還知書達理去的,她花了二十兩,陸家竟換了個人嫁,這口氣如何能咽得下去?

    “走!跟我去你們陸家說理,我看他陸大祥和杜荷花有什麼話說!”

    衛蘭香推開扶著她的人,一把拉過陸谷就往外走,氣極上了頭,哪裡會去管陸谷被她拽的一個踉蹌。

    她走了一半又對沈玄青說道:“去,把婚書給我拿來!”

    好好的親事變成了這樣,沈家其他人也忍不了,在沈玄青取了婚書後都跟著要去找陸家理論。

    院子裡的殘羹剩飯還沒收拾完,衛蘭香一看更憤怒了,要知道今日席上這些菜,是她兒子忙了一個多月弄來的。

    沈玄青有打獵的手藝,聘禮和彩禮花了不少錢,他手頭不免有些緊,為了在婚宴上省一點,他早早就開始準備。

    每桌他們家都是上的十菜一湯,有燉雞塊燉野豬肉,一碗切片的豬心肺還有一碗肝雜,還有辣炒兔肉和一盤清蒸魚,光葷菜就有六樣,再加上四樣素菜並一老碗肉丸湯,可以說是少有的豐盛了。

    即便是在那些富裕的村裡,辦喜事也不見得有沈家二房這麼大方,葷菜油水這麼足。

    他們家的席口讓村裡多少人都放不下筷子,吃得滿嘴流油,不止小孩不顧體面,連有的大人都是如此,生怕比別人少夾一點。

    而肉菜大部分都要歸功於沈玄青,雞除了他們家自己養的,他在山上打了五六隻野雞,剁成塊和家雞混在一起,就不用多殺家裡的下蛋母雞了,兔子是他帶著兩條獵犬在山裡攆到的。

    夏天天熱,為了兔子和野雞不放壞,沈玄青多花了些心思都捉成了活的,在家裡養了好一陣。

    野豬也是他打的,山裡的野豬可不好惹,尤其是長了獠牙的公野豬,得虧是他運氣好,在深山裡轉了七八天,就利用挖的陷阱砍死了一頭大的。

    豬心肺和肝雜不夠二十幾桌的,沈玄青就到鎮上另買了些,至於那三十多條魚,是他在清溪河裡捉的。

    山裡水裡的東西確實不要錢,可什麼東西得來都是不易的。

    為準備這些,他這一個多月都沒停過,人黑了瘦了,每天晚上幾乎都是倒頭就睡,不過一想到能娶夫郎,他挺著一張表情不多的臉,心裡卻是熱乎的,有奔頭的。

    自從家裡過得好了點之後,沈玄青依舊住在山上打獵,每次他娘給他送乾糧的時候,多少都會念叨一句,要是娶個媳婦或是夫郎,就能讓他吃上一口熱乎飯。

    和其他漢子一樣,以前他沒有別的想法,下力氣幹活能讓家裡過上好日子就行了,等慢慢大了之後,看同齡的人陸續娶妻生子,加上他娘又時不時念叨,沈玄青心裡對娶夫郎的事也就逐漸上了心。

    兩個人一起住在山裡好像也熱鬧些,起碼有個人說話了。

    所以和陸文的親事定下之後,他嘴上不說,但心裡是高興的,幹起活來再累都覺得值。

    誰知紅蓋頭揭開後看到另一個雙兒,他所有的歡喜像是被一盆冷水澆滅了,甚至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陸谷穿著一身紅衣,眉頭緊皺的沈玄青也沒有換衣服,一出門就引來了注意。

    見衛蘭香拉著新夫郎滿臉的怒意,村裡人疑惑不已,大喜的日子,沈家怎麼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