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身當之(為盟主陳澤青賀3/3)

    一國之主,最重威權。



    誰都會錯,國主不會錯。誰都可能有罪,國主不可能有罪。



    掌握著最高權力,高高在上,又怎會有罪?誰能審判?



    縱使罪天下,又如何能罪國君?



    從古到今,任何時候,給一個國君定罪的時候,都是他已經失去權力的時候。



    那些假惺惺的“罪己詔”實在沒什麼好說的,無非是自欺欺人,自罰三杯。



    而今日陽玄極逼陽建德所認的罪,絕非那麼簡單的“朕德薄”之類的虛言。



    丟掉曆法、捨棄文字這兩樁罪名,放在任何國主身上,都不是輕飄飄的事情。而是會寫在史書上,會釘死在恥辱柱上的罵名!



    在曆法、文字逐漸剝離的陽國,這一直是議論的禁區。沒有任何人敢談及這樣的話題,也沒有任何人承擔得起這樣的責任。



    很多人都覺得,或許只有等到陽建德賓天之時,責任才會被定下。被後人推於其身。



    因而此時陽庭大殿之上,陽建德直接承認這是自己的責任,讓很多人都是一愣,驚在當場。



    尤其是陽國太子陽玄極,他準備了很多證據,很多後手,都是應對著如何讓陽建德“認罪”,自忖是步步連環,斷無失手的。



    但這一下陽建德直接就“認罪”了,他反倒有些一步踏空的無措。



    然而他畢竟歷練多年,很快就反應過來,繼續道:“所以……”



    陽建德打斷了他:“所以孤應該裸身自縛,跪降王師?上慰齊君,下安庶民?”



    饒是陽國太子素有城府,這會也有些臉色尷尬起來。



    無論如何,無論為臣還是為子,這話都不該由他說。



    但若非時局至此,他也不會行此事。



    “這個,那……”陽玄極吭吭哧哧,在心裡迅速組織著措辭:“當此國家危難,社稷飄搖,為君父者,理應有所承擔。”



    “然後呢,你登基後,打算怎麼做?”陽建德在龍椅上發問,步步緊逼:“直接大軍殺進齊宮?”



    太子本就是社稷未來之主,陽玄極經營多年,雖然名譽上有些說不過去,倒也沒有必要敢做不敢認。



    見陽建德問得直接,也便直接道:“孩兒登基之後,必不忘今日之恨。必要勵精圖治。內修國政,外交強鄰。以舉國之力,精兵強軍,外結晉、牧。以待他年……必報此國仇!”



    他這邊說得慷慨激昂。



    那邊陽建德卻只問:“倘若齊國不許,如何?倘若孤囚身乞罪,齊國仍然不容陽家宗廟,你打算如何?”



    “齊國大軍鎖境,無非是忌憚異變後的瘟毒蔓延,我只要將瘟毒控制住,此圍不攻自解。陽國臣事齊國多年,向來恭順,禮貢不絕。齊君若敢不容我陽家宗廟,難道就不怕天下人的非議嗎?”



    陽玄極侃侃而談,極為自信,或者說,他必須要表現出自信,表現出能承接社稷的氣質,如此,支持他的那些人才不至於左右搖擺。



    “我也不問你哪來的把握控制異變瘟毒了。”陽建德險些失笑,但一時不知從哪裡笑起,也實在是不該笑,便只問道:“難道你竟真以為,重玄褚良那個殺才領秋殺軍來此,就只是為了阻止瘟毒蔓延至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