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八十五章 三惡劫君,問惡之局

    無拘人或妖,都是有慧之靈,有自己情感和文化的存在,焉能被以嫁接花木的方式對待?

    「您問我是什麼……「

    熊三思以食指為匕,在左肩處劃下來,顯現出一塊骨質臂甲,其上紋路玄異。

    他便指著這處妖徵道:「我是妖。「

    鶴華亭瞥了一眼不老泉,以那條水紋為線,始終是東邊泛起漣漪。

    熊三思又點了點自己的心口,手指砸在胸膛上,砰砰有聲:「我是人。「

    他一把扯下自己的黑袍,也掀開了黑袍之下的皮甲,於是在場的都可以看到——在他腹部的位置,有一大團血肉,忽然變成了厚重的黑霧。過得一會,又從黑霧轉回血肉。

    如此詭異!

    「我也是魔。「

    「我是三惡劫君培育出來的品種,我是人魔妖?妖魔人?人妖魔?「他最後如此收尾,回答了鶴華亭的問題。漆黑的面具之下,仍是一雙沒什麼波瀾的眼睛。

    全場寂然。

    很難想象,那個三惡劫君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竟如此悖逆倫常,將同族肆意改造,嫁魔接人……把一個個有情感有思想的智慧生靈,當木材一樣雕刻!

    太平鬼差握緊長刀,咬牙道:「此等惡徒,我太平道必殺之!「

    眾妖心有慼慼,唯獨鶴華亭的眼睛忽明忽滅。

    大約一時也沒能想明白,這本該可以解決熊三思的提問,為何最後無功而返。

    或許是三惡劫君太過殘忍,或許是千劫窟太過邪惡。即便是鶴華亭這樣的古老者,也陷在震撼的情緒裡,未能找到那飄渺不可知的靈感,沒有完成他的那一種「可能「。

    「你是怎麼逃出——「

    他張了張嘴,但這個問題問了一半,就不再繼續。

    「好像你暫時不能問我了。「熊三思看著他說。

    鶴華亭道:「可以這麼理解。「

    柴阿四呆愣愣地看著這一切,完全看不懂這一番對話背後的湧。只隱隱有一種感覺,好像熊三思擺脫了某種危險。

    擺脫了什麼危險呢?

    誠然熊三思的經歷非常悽慘,聽著就痛苦。但在剛才這一番應對裡,他也只是回答實話而已,應該算不上多難才對。

    但為什麼蛛蘭若好像鬆了一口氣,鹿七郎也如釋重負?

    他將心中的這些疑問,付之於偉大古神。

    然後得到了回答——

    「鶴華亭在近古時代就已經失敗,還能苟延殘喘到現在,一定付出了相當沉重的代價。他現在非常虛弱,我猜他的力量可能只夠支持他在那塊青石上逞兇,所以他才會叫你過去。

    蛛蘭若神通不凡,先前第一時間離開那裡,或許就是感應到了什麼。

    意識到不可能有誰被他騙到後,鶴華亭才啟用他在這個世界裡的佈置。

    他利用神霄之地的力量,設定了這一場遊戲,當然作為遊戲的設計者,他具有一定的特權,但在這個遊戲撬動神霄世界的同時,遊戲的規則他自己也必須要遵守。

    一個無法達成相對公平的遊戲,無法成立。

    正如無限可能的真義,對應的是傾盡所有的努力。

    這是這個世界的根本規則,所有的佈局都要由此延伸。

    在虛弱到極點的情況下,如何才能撬動神霄世界的力量,完成既有目的?鶴華亭在無限的可能中捕捉到了這樣一種可能,並將它實現。

    他所設計這個遊戲,有言明的規則,和未言明的規則。

    言明的規則,是「有問必答,有答言真「

    未言明的規則,其間可能藏著致死的因素,卻需要進一步摸索、解讀。

    熊三思是在摸著石頭過河,他暫時沒有被淹死,出了一條小路,當然值得旁觀者慶幸。因為他們每一個,稍後都有可能需要過這條河。

    柴阿四聽得似懂非懂。

    這個時候,熊三思已經慢慢穿好自己的皮甲,蓋好自己的黑袍,而後竟往前又走一步,幾乎與鶴華亭面對面了!

    漆黑麵具下的眼睛,注視著鶴華亭,以令旁觀者讚歎的冷靜和勇氣說道:「有問必答,言假者當撈水中月,溺水而死……規則既然如此,是不是我也可以問你問題?「

    鶴華亭略沉默了片刻,道:「是的。「

    「你的目的是什麼?「熊三思言簡意核。

    如果說有未言明的、足以致死的規則,隱藏在回答的過程裡。那麼他要想方設法,讓鶴華亭觸及。

    熊三思顯然已經清楚了鶴華亭所設定的遊戲規則。成功擺脫危險,並且異位攻守。

    反擊開始了!

    鶴華亭輕輕地眨了眨眼睛,似是表示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