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七十九章 百代何贖!

    真如一個恐怖的圓環深淵,連通了未知的寂滅世界。

    那歸鄉的渡船、回家的旅客,就在這恐怖圓環深淵的中央,四周是滔天巨浪,是帶有神衰之力的不老泉水。

    頭頂無旭日,無明月,無故鄉,只有麂性空帶來的滅法的未來。

    行念禪師立身小舟,子然無依。巨浪四合,如此飄搖。

    此時知聞渡船在天河,何似於他在妖界?

    藏在鏡中世界旁觀這一幕的姜望,完全感同身受。

    但只聽得他放歌歌聲曰——

    “人生有憾忍回身,世事無常怎堪磨。”

    這模樣英俊的僧侶,也不知在世事中浮沉了幾回。

    如今雖為大菩薩,那芸芸眾生,又幾曾回頭呢?

    他仰面直視那帶來無盡陰影、如高山壓落的滅法禪杖,臉上絕無痛苦、憤滿、委屈,只有平和、從容、澹然!

    他攤開雙手,好像在擁抱這個並不歡迎他的世界。他合攏雙掌,似在彌合一切人心縫隙。

    他長聲歌道:

    “苦海曾聽潮聲惡,我行舟處定風波!”

    那滔天狂瀾一霎間定止了!

    腳下的知聞渡船無端而鳴,鐘聲響作了槳聲。

    那恐怖圓環深淵的照影,被知聞渡船剖開了。

    潮水以此為中心分流,帶給兩側相同的清澈。

    而渡船上的行念禪師,雙掌終於合十,竟然接住了滅法禪杖!

    他仰望高穹,似乎穿透時間和空間,看到了彼端的麂性空,漫聲說道:“未來非你所求,黑蓮亦不能救世。去也……”

    雙掌一錯!

    那巍峨如山嶽的滅法禪杖,自下而上,炸開了螺旋形的碎影。

    大片大片的黑夜被打碎了,神霄之地的高穹,重新歸於神霄。

    麂性空所覺悟的滅法時代,好像從來不曾真的存在過,也註定不會出現在未來的某一個時刻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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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麂性空和蟬法緣雖然全力出手,但畢竟是隔世降力,十分力落不到一分來。

    行念禪師卻是真身在此,早有與世同滅之覺悟。

    他要回家!

    馭不老泉水,駕知聞寶舟。

    但是在下一刻,知聞寶舟之上,忽然生出無數的鮮花。

    繁花似錦,將行念禪師圍在其間。

    寶船變作了花船。

    天河儼然是那塵世。

    紅塵因果,光怪陸離。

    無窮無盡的力量,自性生長。

    在這一刻,知聞寶舟好像生出了自己的意志。

    貪愛妖界,執在此間,留戀紅塵,不願再走!

    波濤拍船,槳聲碎夢。

    在道則力量的碰撞中,無窮美好的聲音如約而來:“神香花海鹿西鳴,向禪師借一段緣法!”

    此聲似江潮,起伏不定。

    幻念如花海,生滅不休。

    千絲萬縷紅塵線中,行念禪師只抬起那深邃的佛眸:“你也懂緣?”

    金身一掌探出,無窮威勢卻散成了飄絮一般,輕飄飄地落下來,極其溫柔的……拈起了一枝花。

    這一枝通體紅豔,線條優美。有三葉,九瓣,圓露一滴。

    行念拈花……

    將之摜倒!

    狠狠摔在了天

    河裡!

    神衰之力頃刻將此花凋殘。

    知聞寶舟上的鮮花,也紛紛凋落。

    繁華從此遠,隻身入空門。

    恨只恨,老僧抱憾。念只念,青燈黃卷。

    這天塹幾有無窮之遠,是在不老泉水的填補下,才有了可見之遙。

    而知聞寶舟,知聞了這段遙途的‘可見’。有了載人歸家的可能。

    此時此刻,行念禪師立在船頭,獨鬥八方天妖,不回頭地駛向彼岸。

    可鏡中世界的姜望知曉,他回不去了……

    能觀過去未來如行念者,他自己如何不知?

    在天妖群起發難的此刻,他對抗的已不是哪一個。

    一整個妖族大世界的引力,是何其沉重。

    遠處起了大潮。

    那是高高聳起,如巨山險峰的江浪。鋪天蓋地般捲來,已成洪流!

    這可怕的威勢好像已經將這整條天河拔起。

    傾盡天河之水,不使此人歸!

    行舟至此,彼岸仍在彼岸,竟不能看清岸頭。

    唯有那迎面而來的磅礴浪潮,在咆孝翻滾之中,結成了一隻浩蕩的巨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