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十章 青史自有言

    魯相卿叫停之後,才點名道:“姜望,你怎麼看?“

    姜望也的確思考了一陣,先站起身來,才問道:“敢問先生。開道氏當年研究開脈丹方,其本心如何?到底是為了讓自己獲得超凡力量,還是為了幫助人族崛起?“

    魯相卿沉默了一會,道:“這如何說得清?”

    是啊,這如何說得清!

    在那個遙遠的黑暗年代,生來道脈閉塞、不能超凡的開道氏,心裡的真正想法,誰又知道呢?

    設想之。

    那時候的開道氏,會如何為自己辯解?當然會說,是為了人族崛起的偉大理想,才‘雖幹萬人而獨往’。

    可誰能夠相信呢?

    “論跡不論心,因為人心莫測不可論。

    姜望以此開篇,而後道:“剛才有同窗說到爾先生,爾先生有一段話講得很對一一賢者未必日日賢,惡者豈有時時惡?殺人者可以是慈父,救國者可以是囚徒。應以國法繩行矩,何以英雄論英雄!'

    論其功,開脈丹方功在幹秋,是堪為人皇之大功業。

    論其過,殘害嬰兒、謀殺英雄,是不可饒恕之極惡。

    我是因為開脈丹,才走上超凡之路。其人功過,我不能言。

    但我想……

    歷史已經有了答案。“

    在座的所有人,幾乎都知道。當初爾奉明的《功過論》,正是為抨擊姜望而寫。

    為了幫姜望造勢,重玄勝請大儒寫下《英雄之於國也》,其中有一句“國有英雄,誰使辭國而死。大江東流,豈為泥沙改道?”傳為名句。

    爾奉明正是用姜望剛剛背出來的這一段話,直擊此言,把姜望的聲名打落,從而引發了徹查青羊鎮一事。

    魯相卿撫須而嘆:“別的且不說,你引用爾奉明抨擊你的文章,叫老夫看到了國侯襟懷!“

    姜望苦笑道:“我哪有什麼襟懷?只是讀書不多,一時想不到其它句子。剛好姓爾的罵我的文章,我氣得看了好幾遍一回頭遇到他,我不會給他好臉看的。揍他一頓也不出奇,“

    正大光明院裡,一時笑聲四起。

    適才爭辯得劍拔弩張的氣氛,也一時被衝散了。

    魯相卿亦笑,笑罷繼續講課。

    他並不表態支持或者批駁任何觀點,只是陳述歷史:“開道氏成功創制開脈丹丹方,以莫大功德,被視為第二代人皇之選,受萬眾敬仰。更以‘開道’為氏,定下聖名…

    但一朝行惡,百世莫移。

    有一位失陷絕地的人族強者成功歸來,通過天生神通,在開道氏身上發現了自己孩子的氣息。

    開道氏殺之以滅口。

    但事情終於還是傳開了,他研究開脈丹丹方的過程也隨之暴露。

    人皇大怒,命倉頡拿問罪,並同三道尊公審。

    開道氏不忿,殺倉頡而走。

    人皇乃親出,逐殺三百萬裡,斬開道氏於閣陽山.…

    於是抹其姓名,使古今不復言之。”

    姜望默然不語。

    只記其功,不記其名。這就是人皇的態度。

    所以創造開脈丹丹方的功業,一直虛懸在歷史長河裡,不曾被誰竊據了。但創造開脈丹丹方的人,不能見於任何典籍。

    所以其人雖然被抹去了,但開道氏的聖名,仍在時光裡口耳相傳著。

    魯相卿最後道:“燧人氏日:開道氏之功過,吾不能言,青史自言之。’,此言不記於史,只在儒門先賢筆記中散見…開道氏之功過,我亦不能言,諸位現在言之,未免也為時過早。姜望說歷史已經有了答案,我看也未見得。便留待更久遠的時間吧!“

    這是一堂發人深省的課。

    魯相卿說是要講“義”,可是他自己並沒有給“義”一個準確的闡述。

    他當然有他自己的“義”,但是他並不表達。

    他只是通過開道氏的傳說,引發學生自己的思辨。

    然而“義”之一字,又如何不在每個人心中?

    “義”之所發,又如何不是在每個人心中都不同?

    此後魯相卿又講了儒家三十六種文氣的異同,其中著重講了講乾坤清氣的基礎應用。

    結合早前與周雄的戰鬥,姜望受益匪淺。

    但實在的說,這些“術”一類的東西,他聽是認真聽了。可心裡揮之不去的,卻始終是“開道氏”這一聖名。

    他永遠不可能忘記,當初在三山城,那種根深蒂固的長久認知,被一朝摧毀的感受。

    而兇獸須以人氣來飼養、小國與大國之間以開脈丹為基礎所建立的朝貢體系.這些血色的現狀,都是他至

    今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