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七十三章 酒壚意氣曾少年

    今日之廉鑄平,與昔日大不相同!

    前何倨,後何恭也。

    姜望並不說話。

    重玄勝卻漫聲道:“我看就不必了,有些話該在酒樓裡說,有些話卻只能在這裡說!”

    廉鑄平沉下臉來:“重玄公子什麼意思?”

    他再怎麼說,也是一族之長,是一個很有名望的家族的家主。

    重玄勝身份再如何尊貴,畢竟如此年輕,畢竟還未承爵……筆趣庫

    他已經強顏歡笑,不去計較對方肆無忌憚的姿態,怎麼還咄咄逼人,上房揭瓦?

    重玄勝卻懶得理他,只左右一看,高聲道:“廉雀何在?”

    這麼幾句話的工夫,廉氏宗祠前已經聚集了很多廉氏族人。

    廉雀堅定的身影從遠處走來,不說什麼話,人群自動為他分開一條路。

    鑄造出長相思這柄天下名器,又在重玄勝的幫助下經營了這幾年,他在廉氏內部的威望,早已經今非昔比。

    這人群無聲分開的道路,就是他的榮譽所在!

    廉鑄平兇狠地瞪著他,那眼神像是狼群裡嗅到了新王氣息的舊王:“廉雀,你是什麼意思?今日勾結外人,攪風攪雨,是欲輕賤我廉氏宗祠耶?!”

    廉雀的臉是讓人不太願意看的,因為的確不甚美觀。但在如今的時刻,人們已不得不看他。

    他先對姜望點了點頭,再看向重玄勝:“時機到了嗎?”

    重玄勝笑了:“如果到現在,我們還需要所謂的‘時機’,那這麼幾年你的努力,可以說是徒勞無功!你不如去青羊鎮打鐵,我不如去那裡賣包子!”

    廉雀於是笑了,當然笑得並不好看:“道理我都懂,但你為什麼賣包子?”

    重玄勝咧著嘴道:“有人愛吃!”

    廉雀看了看十四……

    又自我安慰地看了看姜望。

    而後才看回廉鑄平,很平靜地說道:“廉氏家主之位,從今天開始,屬於我了。”

    他的語氣並不激昂,因為他並不是在宣戰,不是要討伐誰。他只是在宣佈一個事實。

    有時候他也覺得恍惚。曾經以為天塹一般的艱難困境,曾經矢志改變的生活,曾經以為要付出所有、奮鬥一生,他也的確是有鑄鐵焚身之覺悟的——

    但就這麼幾年的工夫,竟已唾手可得。

    畢竟當初那個遠道來齊的年輕人,已經成長為齊國年輕一輩第一天驕。

    畢竟當初那個還不被太多人尊重的重玄氏弟子,已經可以同“奪盡同輩風華”的重玄遵分庭抗禮。

    畢竟自己這幾年,也沒有虛度一日。

    於是當初的酒壚之約,的確應該在今日兌現一個結果。

    廉鑄平又驚又怒:“荒謬!”

    他憤怒於廉雀的態度,更驚恐於廉雀的態度。

    他指著廉雀破口大罵:“你這豎子,你以為攀上了重玄家的高枝,倚仗著博望侯的威名,就能夠一手遮天,甚至於左右我廉家的家主之位嗎?”

    “你真是又壞又蠢!難道赤陽郡府會允許?難道朝廷會眼睜睜看著?”

    他在掩蓋心虛的憤怒咆哮中,也沒忘了剝離重玄家的影響,沒忘了給支持他的人豎立信心。

    但廉雀表情古怪:“跟重玄家有什麼關係?赤陽郡府又為什麼不允許?”

    他平靜的語氣和廉鑄平的激動形成鮮明對比:“這是我們廉氏自己的決定。”

    廉鑄平這時候當然已有了某種程度上的預感。

    可他不肯相信。

    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家主,經營了這麼久,為這個家族做了這麼多事情……廉雀這小子才幾歲?!成名才幾年?

    “廉氏?”他冷笑一聲,雖難免有幾分底氣不足,卻仍是奮盡殘力、撐起餘威來:“廉氏什麼時候能夠由你做主了?”

    廉雀並不說話。

    而這個時候,圍繞著廉氏宗祠的人裡,有超過一半的人,幾乎同時抬頭,看向了廉鑄平!

    目光在這一刻有了真實的重量。

    廉雀何須說話?

    這幾年來,廉家通過廉雀的關係,得到了重玄家的支持,在軍中如魚得水,每次的軍用訂單,都能夠拿到最好的條件。往日那些這裡卡一步那裡卡一步的麻煩,但凡廉雀出面,全都煙消雲散。

    整個廉家幾百口人,以及圍繞廉氏展開的鑄兵師產業上上下下多少人,誰不從中獲益?

    什麼是人心?人心就在這裡!

    而且廉雀這個人,雖然不夠圓滑,手腕也稱不上圓潤,但絕對是一個公平的人。

    他絕不會讓跟著他的人吃虧,絕不會昧了誰的好處。僅這一點,就已經勝過了廉鑄平太多!

    廉鑄平或許曾經也算一個優秀的家主,畢竟在廉氏已經很久沒有鑄出名器、且又沒有什麼武力倚仗的情況下,依舊守住了廉家的生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