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五章 且飲此杯

    那地陷城塌的一幕,如在眼前。

    那種憤怒、痛苦、煎熬,一似昨夢。

    不由得俊臉生寒,咬牙道:“莊君狗賊,我必殺之!”

    姜望拍了拍趙汝成的肩膀,然後收回手來:“那是以後的事情。”

    他心中的仇恨,時時刻刻都在啃噬著他。但向一國之君復仇,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更不可急切。尤其對方還是當世真人,是擊殺了雍國太上皇韓殷的當世真人!

    倉促行事,反而是對楓林城域那些枉死者的不負責任。

    因為他們如果失敗了,就再也沒人能替楓林城域那些人復仇了。

    趙汝成張了張嘴,那一天的晦暗記憶從未遠離,今時今日,他有很多的話想說。

    但最後只是道:“可惜我現在不能去看安安。”

    他的聲音極低:“我常常會夢見她。”

    “就這麼大,這麼大一個小不點。”他的雙手比劃著、比劃著,終於放了下來,放在自己腿上,有一種無處安放的失落:“又可愛,又懂事。”

    拔出天子劍、暴露出秦懷帝血裔身份的他,在任何一個國家,要麼被當做交好秦國的籌碼,要麼被當成對付秦國的武器。

    在他足夠強大之前,他所體現的價值,很難脫離他的身份而存在。

    所以暴露身份是不智的選擇。

    但在鄧嶽犧牲、大秦鎮獄司再一次追上來之後,他已經別無選擇。

    他需要時間來成長,更需要空間來容身。

    唯有觀河臺上揚名,才能在當前的局勢下,把秦懷帝之後的身份利用到極致,掙扎出一條不知是否能生、但暫且還可以往前走的路。

    而這些,他並不想跟姜望說。

    哪怕是天下第一內府,相對於秦國,也實在太微不足道了一些。

    “安安現在拜在凌霄閣門下,那裡很安全。凌霄閣的少閣主,跟我是好友。”姜望手在身前比了比:“她現在大概有這麼高。前些日子給我寫信,說她已經奠基成功了呢!她很用功的。”

    “奠基並不是越早越好,須得調理得當,選一個最恰當的身體狀態……”趙汝成很是操心地說道。

    “當然。”姜望道:“是凌霄閣主葉真人親自教導的她,青雨信裡也與我說了,安安基礎打得很好,符合開脈的條件。只是年紀太小,後面的大小周天難免要多些時間打磨。”

    “青雨?”

    “噢,就是葉少閣主。”

    趙汝成若有所思:“你們常寫信?”

    “算是吧……”姜望問道:“怎麼了?”

    “雲國向來是秉持中立原則,不偏向任何一方的吧?”

    姜望嘆息著點了點頭:“是的,此事我承了凌霄閣很大的情。所以這次奪魁後,我打算把安安接去齊國。”

    “不妥。”

    趙汝成直接搖頭道:“你此次奪魁,看起來要青雲直上,但也正是躍於風口浪尖時,反倒不如先前安寧,這一次回到齊國後,若起風浪,必不與先前同。此為其一。其二,安安既然是由葉真人親自教導,那她就是凌霄閣的嫡系真傳,凌霄閣必然護她周全,撇開安全問題先不說,你帶著安安去齊國,卻又能上哪給她再找一個真人師父?你現在表現出來的天資和實力,拜師真人不難,但拜師這種事,沒有買一送一的說法。”

    “我自己沒有拜師的打算……”姜望擰眉道:“但我也不能一直讓凌霄閣幫忙照顧安安吧?”

    趙汝成看了他一眼:“你是多不願意虧欠於人呢?讓安安拜入凌霄閣,是你欠凌霄閣的人情。安安拜入凌霄閣之後,就是她和凌霄閣的宗門情誼了。你帶不帶走安安,都不影響。還是等你回齊國穩定了這一次的收穫後,再作考慮吧!”

    姜望不得不承認,趙汝成說的,的確是更有道理的。

    “無怪乎大哥總是說你……”

    姜望說到這裡就頓住。

    因為他再一次意識到,他們沒有大哥了。

    趙汝成卻並沒有迴避記憶裡的那個身影,認真地接住了這句話:“大哥的仇,我們一定要報。”

    “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姜望說。

    兄弟二人很久都沒有這樣彼此相談的時刻,一會兒念及愛,一會兒談及恨。記憶與現實混雜,言語也忽這忽那。

    對於兩個人來說,都是已經很少有的、無法保持理智的時候。

    畢竟楓林城的那一幕慘事,是他們共同經歷的傷口。再無人能與他們相通。

    “虎哥。”趙汝成說道:“鄧叔

    ……替我去看過虎哥,他好像並不知道楓林城的真相。他在軍中重地,莊高羨已成真人,鄧叔不便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