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章 竟如水中之月不可及

    “你沒去秋陽郡?”姜望回過神來,出聲問道。

    重玄遵額上還綁著孝帶,將額髮略作規整,似是抹去了朦朧煙雨,使得他遠山般的眉眼,明朗起來。

    儘管是在這麼傷感的時候,也讓人覺得青山明媚。

    “族地那裡支持我的人有很多。”他很平靜地說道:“沒有必要讓我那個胖弟弟再想起這些,也沒有必要讓那些不該多想的人再多想。”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都是重玄氏家主之位不二的人選。

    往前看幾年,重玄勝還在到處吃閉門羹。現在想起來,真個恍惚如夢。

    姜望沉默著。

    重玄遵同樣看著水面,又說道:“況且,這本是新任博望侯的事情。”

    清澈的池水,映照著兩個同樣一身縞素的身影。在微漾的波光裡,各自有各自的風姿,各自有各自寂寞的心情。

    姜望大約能夠明白。冠軍侯府和博望侯府,自今日起,就正式分家了。

    老”一已經離世,這本也是正常的事情。並且越早分清楚越好,不然就如重玄遵所說,總有些人會“多想”。

    無他,重玄遵太優秀了,天然就是一條大船。哪怕什麼都不做,也多的是人想往上擠。

    姜望問道:“聽說你拒絕了血河宗的邀請?”這件事情他在南疆自是有所聽聞的,只是不知道具體的細節。搬山真人彭崇簡已經正式繼任血河宗主,這也不是什麼隱秘的消息。

    後續關於齊廷的態度,他為了不再牽扯其中,被東指西派,故而並沒有再關心。老山別府一邊說一邊已經往外走。

    “不送。”重玄遵依然是看著池水,沒有回頭。

    武安侯的腳步聲漸遠了。

    像很多離開的人和事一樣,其實很平靜,沒什麼波瀾。

    這處院子,他是很熟悉的。

    通常是在一個陽光合適的時候,老爺子會靠坐在那張躺椅上,懶洋洋地曬太陽。他的老爹,則會搬個小馬紮坐在旁邊,殷勤地端茶倒水,

    捏肩捶腿。

    爹的話題,總是圍繞著家主之位展開。三句不,述承權,一個勁地攛掇老爺子退位讓賢。最賢者首先當然是他這個重玄氏長子,次賢者就是他的兒子,重玄氏長孫。叫老爺子從中挑一個,怎都不會出錯。

    老爺子通常是連罵帶瑞。而他重玄遵,常常是坐在那小橋連岸的石階上,靜靜地看一本閒書,很少干涉那對父子的話題。

    曾經是那麼平常的時光。

    現在想起來,竟如水中之月不可及。重玄遵獨自一個人在這院中,在這石橋上,輕輕地、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他很少嘆息。

    就像很多次看落葉,從來不覺得憂傷。安靜地聽很多曲子,也未曾有過感懷。

    卻在某一天,這麼平常的午後,突然想起來很多過往。

    於是這一池秋水,便如此的讓人惆悵。

    走下石橋,又走上石橋。

    在那石階上來回走了幾遍,才終於是不回頭地離開。

    重玄應離開這處院落,走到了自家老爹休息的房間外,想了想,推門而入。

    重玄大爺正仰躺在搖步床上,睜著眼睛,愣男地看著頂帳發呆。

    “爺爺已經送去族地歸葬,喪禮結束了。”重遵走近床頭,輕聲說道。

    重玄明光嗯了一聲。有氣無力。“走吧。”重玄遵道。

    重玄明光眼珠子動了動:“去哪?”

    “你不是自己有房子麼?”重玄遵道:“去我那裡也行。”

    重玄明光閉上了眼睛:“這就是我家,我小時候就住這兒我住很多年了。”

    “行了行了。”重玄遵道:“我幫你把東邊鄰居的院子也買下來,一併給你打通。再請徐大匠出手設計,徐大匠你知道?天香雲閣就是他的手筆。一應花費我全負責,包準讓你那房子成為城北第一豪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