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五月 作品

第75章 緋色黎明【晉江獨發】

    “……”

    “看前面,”趙西政聲調有點愉悅,“萬一是一生就一回的事兒呢,瞧你這膽子。”

    薛如意真慢慢睜眼,萬里高空,天空清朗,一種衝破的自由,城市都好像變的很渺小,那種緊張已經被刺激和興奮沖淡。

    她的手攥著安全帶,趙西政的手放下來,兩人的手堪堪相觸,心口像是變成一層薄薄的巧克力,有什麼墜落,巧克力融化下陷,流淌進心底。

    那像是一個秘密,在黑夜裡,刺激,緊張,隱秘,只屬於她一人的秘密。

    落地的時候,趙西政摸索著解開安全帶,前面幾人坐在沙灘的的遊艇旁喝香檳。

    趙西政讓她去坐著緩緩,薛如意好半天都沒緩過來,坐在沙灘旁,心跳地彷彿要跳出喉嚨。

    趙西政給她端過來一杯氣泡飲料,隨意窩進旁邊的沙灘椅上,“沒酒精。”

    “謝謝。”

    “怎麼樣,還記仇呢?”趙西政倒了杯香檳,就坐在她旁邊喝,剛經歷了一次跳傘,趙西政心情不錯,像個單純的大男孩,有點炫耀的口吻說,“這可是我最喜歡的事兒,我可帶你來了。”

    “……你是跳傘教練嗎?”薛如意對他總歸降低了一點敵意,語氣也不自覺地軟了一點。

    “想多了。”

    “嗯?”

    “燕京知名街溜子。”

    “……”

    “想多了,這哪能當職業,當個愛好就差不多了,”趙西政腿搭在一椅子上,對著她晃晃酒杯,“我真去當飛行員,我爸扒我皮還差不多。”

    他是用開玩笑口吻說的,但怎麼聽著,怎麼有種遺憾和落寞。

    -

    薛如意是第二天早上的飛機回程,冬天的三亞算是旅遊旺季,她又趕巧在樓下碰上了趙西政,趙西政說閒著也是閒著,送她去機場。

    那天趙西政換了一條短褲短袖,手裡晃著一把車鑰匙,外面停著一輛跑車。

    薛如意穿了一條牛仔褲,一件短袖和襯衫,眼看就是一乖乖女。

    趙西政估計還要在三亞再呆幾天,熾陽烈日,她一眼看到了他右腿小腿上的大片紋身,密密麻麻的圖案映在白皙的肌膚上,他拉開後備箱,接過她手裡的行李箱放進去。

    這人總能給她一種莫名的悸動。

    他就是臉上明寫著“我可不是什麼好人”的類型,以她循規蹈矩這麼多年的理智來看,她確實應該遠離這樣的人。

    “回去之後,忙麼?”

    露天的跑車,三亞的風和煦舒適,這個天氣穿個長袖正好,兩旁都是茂密的棕櫚樹,有種熱帶風情。

    “還好。”

    “有空,約你吃頓飯看個電影打個遊戲?”

    “……看看再說。”薛如意這麼回了,又好像覺得不太好,末了又補一句,“我不一定有時間。”

    正是紅燈,趙西政停車,鼻樑上架著一副墨鏡,他膚色偏白,看過來的時候,彷彿噙著笑意。

    那股子懶散的痞意彷彿無聲的侵略。

    “端著。”他說,“行,我吃這套。”

    “……”薛如意臉頰泛紅,別開臉看窗外,小聲咕噥一句,“真自作多情。”

    “你們南方人說話,都這樣?”

    “哪樣?”她沒耐心了。

    “我學不來,我就想到蘇妲己,狐狸精似的。”

    “你才狐狸精!”

    “罵人都跟撒嬌似的。”

    趙西政聽著就悶樂,薛如意更不想理他。

    好歹是到了機場,趙西政沒送她進去,說不太好停車,薛如意跟他道句謝,拎著行李箱進通道。

    趙西政坐在車裡往裡面看,看著薛如意拖著行李箱進去的背影,停頓了幾秒,回想起來的場景已經不太記得了,只記得那是一種沒有打磨過的生動和自然,會端著情緒,會有點口是心非,她有點瘦,一看也就是校園裡那種文靜又乖巧的類型,那也是趙西政覺得他最該保持距離的一類型。

    像他這種混在世俗裡的人,可別玷.汙人家。

    只是他對她有點興趣,也並沒有表露什麼,似乎想著,當個朋友處著就挺好的。

    只是當朋友這個詞,是應該甘心的,可是好像又沒那麼甘心。

    兩人是有那樣一陣子沒有任何聯繫的。

    直至過年的時候。

    薛如意沒有回家,父母今年做生意很忙,哥哥也在國外不回來,寢室也要關門,薛如意沒什麼租房的經驗,加上父母也不同意,合計了一下,起碼得住二十來天酒店。

    薛如意她媽給她打來了電話,問她是不是在學校談了男朋友所以不回來?

    聽著那逐漸嚴肅的口吻,薛如意只覺得頭疼,說,“媽,我回去家裡也沒有人,還不如別折騰了,就在燕京吧,你們都不回來,我回去做什麼?”

    薛如意她媽盯著嘮叨了好半天,總算是給她打過來一筆錢,讓她找個好點兒的酒店,起碼是管著一日三餐的。

    薛如意家裡也算是寬裕,她琢磨著在酒店呆幾天,再找幾個地方旅旅遊。

    也就是她收拾行李箱,找到一家不錯的酒店的時候。

    就又這麼一次,瞧見了在酒店休息區抽菸的趙西政。

    她當時拎著行李箱想——他怎麼這麼愛出現在酒店裡呢?

    在三亞的時候是,在燕京,還是。

    偶遇一個人很多次,這就是一種微妙的緣分。

    那天趙西政跟興致不高似的,懶散在那抽菸打發時間,看見薛如意的時候,還以為是做了一場夢,以為自己看錯了。

    就這麼的,趙西政跟她說,咱倆還真是緣分,我正好也找不到人一塊,一塊吃個飯?

    薛如意拎著行李箱說,“你怎麼會找不到人一起,你不是朋友很多嗎?況且,我跟你也沒那麼熟悉。”

    “人多得是,能聊一塊的也就那麼三五個,人家都忙著呢,”趙西政扔著車鑰匙,散漫說,“聊著聊著不就熟悉了?”

    ——那時薛如意想,也行,就當這偌大的城市裡多一個朋友,也好。

    不然自己孤零零地在這呆二十多天,想想便是有些受不了。

    那時兩人相處還真是那麼本分,趙西政對她是挺剋制的,帶著去涮老燕京銅火鍋,去吃燒鴨,薄薄的春餅皮捲了幾片肥瘦相間的烤鴨,沾上甜麵醬和黃瓜絲兒,他遞過來。

    餐館裡很熱鬧。

    薛如意看他這熟稔的動作,不免問他,“你真是混血嗎?你爸爸還是你媽媽是外國人?”

    “奶奶,”他說,“奶奶法國人,不過打小燕京長大的,您可別讓我說法語,一句都不會,除了bonjour。”

    薛如意哦了一聲,她咬著捲餅,又瞅他那雙手。

    手很很漂亮,修長白皙,只是左手上戴著兩枚戒指。

    她試探著,佯裝不經意說,“挺好看的。女朋友送的?”

    趙西政食慾不算太好,就在那專程卷著烤鴨,捲了一份放到她面前小碟裡,聞言,他抬起頭,似笑非笑看著她。

    那是一種直白的、讓她感知到危險的目光。

    “女朋友沒有,不過朋友很多。”

    “什麼朋友,sexfriend嗎?”

    ——她說的有點直白,還是因為學院裡有幾個外國的留學生,英國和美國來的,大概是文化差異,說friend還要分為girlfriend和sexfriend。

    朋友的範疇,又到底怎麼定義呢?

    “我只是看你常常出現在酒店。”薛如意又補了這麼一句,“這問題有點冒犯了?”

    “出現在酒店是因為我天天擱酒店住著,我住套房,”趙西政悶樂,“我不愛在家裡待著,家的地兒太荒了,萬一出個事兒都沒人發現我。”

    “……”

    “戒指是品牌新款,戴著好看,”趙西政也覺得有點詭異,好像跟她解釋,說完後又覺得不對味,乾脆一把擼下來,丟她面前,“好看就送你唄。”

    “我才不要,一看就是男的戴的。”

    薛如意沒來由臉頰一紅,把戒指又給他推回去。

    趙西政看著她,笑意寸寸收斂。

    那天晚上趙西政同她打發時間,去看某場音樂會的夜場,是晚上八點半開始的,要在十點多結束。

    “你還看這個?”那音樂會還是愛樂之城的巡演,怎麼都跟他不搭。

    “別人送的票,我不喜歡,不是跟你打發時間麼。”

    趙西政開一輛很拉風的法拉利,開了車鎖邀她上來。

    是在一大劇院,老實說來的大部分都是學生,還是專業的學生和情侶巨多,她跟著趙西政去驗票,他的位置是在vip區,二樓。

    不過二樓根本沒什麼人,於是趙西政帶她在最後一排坐下。

    卡著點進來的,燈光全滅,只留著舞臺上。

    樂隊坐在臺上,有樂團的負責人進行相關介紹,表演人員穿著華麗,用美聲在唱歌劇。

    鋼琴聲低緩,配著其他的樂器聲。

    美聲彷彿與鋼琴聲融合。

    “在一個酒吧裡,透過煙幕中的餐館,便發現愛,我們所有人都在尋找別人的愛,驚鴻一瞥,觸不可及。”

    靡靡繾綣的聲線,彷彿在訴說一段纏綿的故事。

    薛如意下意識地偏頭看他。

    他真是沒什麼興致,垂眸看著臺下的演奏樂團。

    側臉的線條格外的分明,鼻樑挺拓,笑起來的時候漫不經心卻又驚鴻一瞥。

    不是什麼好人,但也有足夠的資本讓人一眼心動,像延遲很久的心動。

    趙西政察覺她的視線,循著看過來,對上她像探究的目光。

    又或者,只是在看著他,還看了有一會。

    趙西政到底可不是學生,泡在這圈子裡,什麼看不出來?無非他裝傻充愣的本事以假亂真。

    臺下的歌劇還在繼續唱,聲音婉轉動人,彷彿昏暗的酒吧裡,纏綿勾人的暗欲與酒精混合,那是一個綺麗的、陌生的、又屬於成年人的世界。

    成年人的世界不問危險,只問這後果能不能承擔。

    在剛才那餐館裡,趙西政明明沒喝酒的。

    是劇院裡的溫度嗎?暖風打的很足,二樓沒什麼人,周圍一片黑暗。

    低緩的靡靡之音,像在陳述一段悱惻的愛情。

    趙西政的視線落在她臉上,那時一張柔軟且年輕的臉。

    其實她是有打扮過的,這衣服穿的也藏了一點心計。

    脫了外套,上面一件修身的薄打底衫,腰間的衣襬是v型,一動便能露出一小截纖細的腰,衣領領口有點大,偏偏有兩條交叉的細帶,露著月牙似的鎖骨。

    下半身的深色微喇牛仔褲,襯得腿又直又長,她骨架細,穿著格外有一種柔軟的感覺。

    一眼就能瞧到底的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