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祈十弦 作品

第一百零五章 群體神的【第二容器】

無法「抵達」目標的攻擊,就算威力再強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羅素知道,鞘的話是完全正確的。

壞日所掌握的超遠距離殺人的能力,在過去已經幫到了羅素許多次。無論是卡瑪爾瑟亦或是賽綸、以及天送,他都有插手其中。如果壞日想的話,現在的他完全可以在很遠的地方攻擊鞘。

假如看都看不見的話,就算是鞘也不可能一直擋住壞日的攻擊。

可是壞日卻一直接近到了離鞘僅有一桌之隔的距離,才對鞘發起攻擊。在這個距離之下,鞘能夠準確判斷壞日的攻擊時機、並憑藉反應與經驗作出應對。以他那從容不迫的反應來看,這個距離之下壞日顯然是傷不到鞘的。

那麼,壞日為什麼在更遠的距離發動攻擊呢?

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他做不到。

「事實就是……你仍舊敬愛著我,南流景。我們的敵人是猴面鷹,你想必也知道這一點。可你仍舊對我發起了攻擊你在試圖用這種激進的方式,來與我進行切割。你試圖告知自己,你仍舊憎恨著我。」

鞘淡淡的說道:「但你能夠欺騙自己,卻無法欺騙朽日。你與我之間的距離,僅有‘一桌之隔,。

「我現在倒是有些好奇了…..為什麼不多不少、恰好是‘一桌,?這個距離…

「哦,我懂了。是因為我在南家的餐桌上時,與你相隔著的正是這個距離吧。」

男人沒有發起攻擊,也沒有離席、甚至沒有看向壞日。他的左手還握著酒杯,低頭時不知道是在注

視著手中發光的劍刃、亦或是那不剩一滴酒的酒杯。

鞘自顧自的說著,絮絮叨叨宛如老人:「你今年應該是三十八歲吧……哦不對,應該是三十九歲。我記得你是三月一號的生日,現在生日應該已經過了。快三十年過去了,你還是昔日那個十幾歲的孩子」

「——老師。」

壞日打斷了鞘的話。

他也同樣沒有看向鞘。他低頭望著的是桌上還沒吃完一半的豐盛飯菜,它們在激烈的戰鬥中卻是完好無損。因為兩人之間,無論是攻擊亦或是防禦,都沒有將力量逸散到周圍。

「‘我之生死無關緊要,我之留存無人關心。我是如此渺小,至死也不過只是時代中的一粒沙….

「‘——也因此,若是以我之力,能在這個時代掀起小小的浪潮、在歷史上刻下我的名字。那將是我的榮幸。,」壞日抬起頭來,一字一句的說道:「老師,這是你說過的話吧。」

「啊,是的。」

鞘平淡的應道:「我對很多人說過。我說過很多次。」「現在還算數嗎?你現在,還是這麼想的嗎?」

「我至今為止,仍舊行走在這條道路上,」鞘沒有任何遲疑的答道,「我已為其獻上所有。」

「哈。無關緊要,無人關心…」

壞日短暫的嗤笑一聲:「你獻上的東西里…包括愛麗絲嗎?還有我?亦或還有鹿首像?巴別塔?還有羅素?在你獻上的這些東西里,又有什麼是真正屬於你的?」「痛苦。幸福。命運。記憶。理想。意志。」

鞘聲音低沉而沙啞,讓人聯想到銀灰色的鐵翼、亦或是冬日窗沿上垂下的冰錐:「包括我自己的生命與存在。若有所求,皆可拿走。」

羅素突然開口問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他原本想要阻止壞日在這時向鞘發動攻擊——畢竟鞘是他們擊殺猴面鷹的主力。

他們之中,唯有鞘擁有著「反電子」的聖秩之力。面對能夠隨時將自身複製、分裂、隱藏、下載,作為擁有超越人類智能的病毒程序的猴面鷹,僅有鞘能夠徹底殺死對方。

客觀來說…..至少要等猴面鷹被殺死,他們才能對鞘動手。

可如今,就連羅素也開始有些忍不住內心的殺意了。鞘總是這樣,有著將人輕易激怒的才能。他明明每一句話都無比真誠、無比認真,可他的言語本身結合他的所作所為就會讓人忍不住發怒。

「關於這點,我也已經對你說過了,羅素。」

鞘抬起頭來,看向羅素:「我很失望。你沒有記住我的話。

「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不去變成一個虛無的人、一個乏味無趣的人。

「人類無法祛除自身的動物性。若是得不到滿足,在心靈的深處有個空洞,那麼無論多麼強大、多麼堅強、多麼聰慧,也終將變成彼得潘那樣的魔鬼。因為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麼。他們所感受到的‘幸福感,是來自激素的騙局,他們所感受到的快樂也是虛幻之物。

「人類的性格、感情、知性、邏輯思維,同樣也是來自於大腦的欺騙,那是刻在他們血脈之中的基因,通過極為複雜的運算後,給予了他們這些認知。

「僅僅為了從大腦發出的一道指令,那用藥物、手術、芯片微電擊等‘洗腦,手段同樣能夠發出的密令,就去堅決的、捨棄生死的做些什麼事。那正是人類被名為‘大腦'的寄生蟲所操控的證據。

「人類想要永遠超脫於虛無與乏味,就必須超越自己的意志、超越‘大腦'所給予你的一切給予基因直覺的指令。如此一來,人才能超越自己的動物性。」

「——你已經瘋了,鞘。你是被那盛大的罪惡感與絕望徹底壓倒了嗎?還

是兩杯酒就讓你喝醉了?」

壞日冷淡的說道:「你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麼?你自己聽聽,你說的這些話還是人話嗎?」

「或許我是瘋了,但也或許我才是清醒的。若是所有人都喝下了瘋人之水,唯一沒喝的人便是瘋子…」

鞘的臉上仍舊沒有絲毫表情:「至於醉酒,那不過是大腦混亂的表現。但在沒醉酒的時候,人類的決策就是正確的嗎?既然原本就不一定正確,是否存在大腦混亂之後反而做對了事的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