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尚德 作品

446 出問題了

    要不然說,這人啊,就不能太自以為是。

    比方說,大倉娘,比方說,老歪。

    他們都是自以為是的人。

    總是將心比心,以為自己是那樣地善良,別人也會那樣的善良。

    以為自己是用一顆人心思考問題,就以為別人也長著一顆人心,並且用這顆心來思考問題。

    尤其大倉娘區區小學沒上完的文化,居然經常以文化人自居,這太可怕了。

    如果她上過高中,學過《記念劉和珍君》,那麼她就會明白。

    魯迅先生“向來是不憚以最深的惡意去揣測別人”。

    可惜,大倉娘不懂得這一點。

    不僅僅是她,連她的兩個妯娌,大倉的二嬸和三嬸,也不懂的“不憚以最深的惡意去揣測別人”。

    自從給二倉提起了顧雲麗這個事兒,二嬸就一趟趟從縣城往老家竄。

    二倉去女方家裡相親,作為他的親嬸子,二嬸和三嬸那是必須要站在第一位的。

    一起陪著去相親。

    回來以後,大倉娘興奮得睡不著覺,二嬸和三嬸也是高興壞了。

    妯娌仨整天在一塊兒商量下一步的進度。

    其實也不僅僅是讓兩個兄弟媳婦幫著出主意,妯娌仨主要是為了享受說起這事時候的興奮感。

    這跟抽大煙沒什麼區別。

    樂此不疲地反覆討論,其實是討論這事上癮,說起來就會分泌滾滾的多巴胺。

    從陪著二倉去女方家裡相完第一次親,回到縣城的輪胎門市,二嬸就打上香了。

    嗯,打上香跟師父說聲,讓師父保佑二倉的親事順順利利的。

    要論清醒的時候,二嬸絕對比三嬸有主見,思考問題比較靠譜。

    三嬸是個沒有準主意的。

    對任何一件事展開討論,甲乙丙三人參與討論。

    甲說上天,她聽著有道理,還是上天好。

    乙說入地,她一聽也是很有道理,還是入地好。

    丙說下水,三嬸覺得下水很好。

    偏偏越是沒有準主意的人,越是喜歡提出自己的主意。

    生怕別人認為她沒有主意。

    就說81年冬天,黃秋豔在木器廠發現進倉會開車,而且很吃得開。

    她就想吃回頭草了。

    就讓她的父母去梁家河找小梁的母親重新提親。

    讓大倉娘給懟回去了。

    可是三嬸在街上聽一群婦女在討論黃髮財兩口子又上門求親。

    而且黃髮財說了:“都是有兒女的人,誰家做父母的不想自己的孩子過得好一點,有個好前程啊!”

    意思是說,此前他們答應宋其果,不過是做父母的本能,想給女兒找個好前程而已。

    希望大倉娘能夠可憐天下父母心。

    梁家河的這群婦女,一個個學著黃髮財的樣子嘻嘻哈哈地當個笑話說。

    三嬸聽了一半,以為婦女們是認可黃髮財這個觀點的。

    是啊,哪個做父母的不想自己的孩子過得好一點,有個好前程啊!

    於是三嬸興沖沖跑去找大嫂,明確表示可以原諒黃家父女,還是讓秋豔跟大倉破鏡重圓吧!

    她這“準主意”還回去跟秉禮說,讓男人把她屁股都給踹成兩半了。

    二嬸不像老三媳婦那麼隨風草,思考問題往往能想到點子上。

    但她是個有信仰的人,說白了就是比較迷信。

    好些事明明看得見摸得著,她非得要求諸鬼神。

    孩子有個病有個災的,首先考慮的不是上醫院,而是找個神婆給看看。

    陪大嫂帶二倉去溫泉村相完親回來,二嬸打上香。

    通過觀察香的燃燒情況,她確定二倉的親事會很順利。

    十分高興。

    二叔對老婆的信仰一直是半信半疑,不過聽老婆說給二倉燒的香很順。

    二叔也就感到五分欣慰。

    二倉的親事有了實質性進展,雙方都表示滿意,進入了討論訂親的環節。

    二嬸一趟趟往老家竄,就是跟他三嬸一起,幫大嫂參謀訂親的細節。

    當然,連同大嫂的心病,倆弟媳婦肯定也是知道的。

    並且跟大嫂一樣一籌莫展。

    二嬸的意思是,能不能找個中間人去說合一下,看看能不能跟大倉他二舅重歸於好?

    三嬸一聽二嫂這個主意,感覺很有道理,於是力勸大嫂找人說合。

    ——其實剛剛三嬸差點破口而出大罵魏春平。

    那年魏春平在縣城把秉禮打得住院,三嬸到現在想想就心疼男人,深恨魏春平。

    但是現在這事牽涉到二倉的終身大事,牽涉到二倉幸不幸福的問題。

    三嬸感覺,二嫂說得對!

    可是大倉娘深知弟弟和弟媳恨自己多麼地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