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溪笛曉 作品

第127章 第 127 章

    這場地龍翻身來得實在太不巧了一些, 文哥兒一下子又不能出門了,只能乖乖在家待著。

    王守仁早上倒是從國子監回來了一趟,給文哥兒帶回一篇他同窗的文章, 是篇叫人十分動容的祭文。

    那祭文講的是去歲他們家遇到水災,初纏足的妹妹逃難不及殞命江中。昨日才讀到《討“金蓮癖”檄》,昨夜又遇上地龍翻身,那人思及泉下亡妹,字字句句皆悲痛不已, 讀來叫人肝腸寸斷。

    知曉那篇檄文是王守仁弟弟所作,那同窗便把祭文託給王守仁帶回家。

    檄文向來是討伐宣戰的開端。

    既然是檄文, 那接下來必然有一場苦戰!

    去年他在京師讀書救不了妹妹,今年既然得知有這樣一戰,他這個當哥哥的能拿得出來的也只有手中的筆桿子了!

    王守仁不過是把弟弟的文章拿給同窗們分享,意外得了這麼一份聲淚俱下的祭文,讀後也是動容不已。他向來不是怕事的人,二話不說揣著那篇祭文回到家, 私底下找到弟弟掏出祭文給他看。

    文哥兒昨日放出去的檄文並沒有花太多筆墨痛陳纏足對女子的傷害, 而是直接攻訐“金蓮癖”, 全因這陋俗起於男子的“欣賞”。

    他想做的就是先拔了這根源。

    沒了這種荒謬的“欣賞”, 沒了談婚論嫁的“小腳優先”,當父母的又怎麼捨得再讓女兒白受苦?

    且他年紀尚小,連京師城門都只出過一次,由他來講這些苦楚很難讓人信服。

    如今收到這麼一篇情真意切的祭文, 文哥兒拿起來讀了又讀, 不知怎地鼻子也有些發酸了。

    這便是文字的妙處, 便是你自己不曾有過那樣的經歷,讀到動情處同樣會有感同身受之感。

    昨晚家裡亂糟糟的, 文哥兒來不及和王華坦白自己乾的事,此時親哥回來了,文哥兒才把昨天他把檄文傳遍全城的事與王守仁講了,期期艾艾地與王守仁討論起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要是沒有這場地龍翻身,文哥兒還是有把握控制住局而的,畢竟他還小,年紀是萬能的免罪金牌。可現在來了場地震,形勢可就不一樣了,他還拖了老丘他們下水,說不準會被人拿來做文章!

    王守仁這才知道文哥兒不僅把檄文送到國子監,還花錢找了那麼多的說書先生!

    王守仁都驚呆了。

    他這個弟弟真的才四歲嗎?

    他怎麼敢先斬後奏地幹這麼大的事?

    這小子傳檄文就傳檄文,居然還整了個致謝名單!

    這要是被人一鍋端了可怎麼辦才好?

    王守仁見文哥兒慫巴巴地看著自己,無奈地指著他連連搖頭:“你啊你,怎麼什麼都敢幹?現在知道害怕了?早幹什麼去了?”

    “我哪裡料得到會有地震?”文哥兒悶悶地說道。

    王守仁思量片刻,當即說道:“事到如今,也只有想辦法把你的檄文坐實下去了!你在家別亂跑,也別再亂來,我這就回國子監去。這有違天理倫常的罪過,必須給那些個‘金蓮癖’扣穩了!”

    文哥兒聽他哥願意幫他忙,感動不已地送王守仁出門。

    王守仁伸手往他腦袋上薅了一把,說道:“下次做事先和家裡人商量,你想做什麼難道我們還會攔著你不成?我們可是一家人。”

    文哥兒乖乖點頭。

    等王守仁急匆匆地趕回國子監去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被王守仁薅過的腦袋,忽地想起去年王華和謝遷也說過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