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杏林 作品

744.第 744 章 以道入器

幽邃的光自秋意泊指尖綻開, 無名之風自隧道內湧來,將他滿頭銀髮吹得紛紛揚揚,將他映得也宛若一片雲煙, 彷彿再有一瞬他便要隨風消散。

忽然之間門, 秋意泊揮散了傳送陣, 扭頭看向了伴月道君,伴月道君一怔, 揚眉問道:“嗯?”

秋意泊眉間門微動, 煥然的神采自他眼中迸發, 驅散了那種脆弱的浮幻,他笑著說:“我方才本來想說此前都來去匆匆, 上回在九天仙宮中也只不過是小住兩月,我既然來了, 趁此機會剛好去九天仙宮中仔細鑽研一二,可剛想說就來了人, 我想這便是無緣,這才覺得該走了。”

“可是我剛剛一想,緣分雖有天定, 卻也該自求,伴月,你若是有閒情,就帶我去仙宮住一段時日?”秋意泊接著道:“當然,你要是有要事纏身,那我下回再來問你也是一樣的。”

伴月道君微微搖頭,微笑著說:“我無要事,只管去就是了。”

“那好。”秋意泊走上前去:“之前你只聽我說過我煉器厲害,卻不知道我到底多厲害, 這回也讓你開開眼界……我早就想煉製一座九天仙宮一般的行宮了!之前苦於沒有時間門,現在我是閒了,回頭別嫌我住太久就行。”

伴月道君居然還認真想了想:“只要你不將九天仙宮拆了,想住多久都可以。”

秋意泊無所謂地擺擺手:“你放心,就算給你拆了我給你好好地裝回去。”

九天仙宮就在他們頭頂,兩人飛上去就是了,秋意泊之前在九天仙宮住了兩個月,全研究怎麼種竹子去了。現已合道,他再看九天仙宮,才知道什麼叫做奪天地之造化。他打量著一景一物,道:“之前我一直當做就是個法寶……據說九天仙宮本就是你的道場,你是怎麼弄出它來的?”

伴月道君道:“我本是天生地養,這九天仙宮是我證得煉虛合道時天雷煉化所致,因緣際會才成了這一方天地,再有別的我也不太清楚。”

彼時他一直在崍山修行,等境界漸漲,便修建了一座宮殿作為日常起居之所,後來他在宮中證得煉虛合道,天雷煉神,他的道君劫渡得艱難,身上儲物法寶盡毀,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被天雷與仙宮煉為了一體,陰錯陽差之間門成就了九天仙宮。

他將這一段細細說給了秋意泊聽。

“天雷煉化?一件寶物?……什麼寶物?”秋意泊疑惑地道。

此前秋意泊在煉製麓雲山的時候實驗過了,麓雲山所在洞陽道界和寒月道界的靈氣水平差不多,在這個基礎上,就算把麓雲山堆疊滿聚靈陣也無法支撐一座山那麼大的法寶飛行的。如果想要麓雲山依靠聚靈陣的靈氣來飛行,那麼麓雲山所過之處將寸草不生。

它的質量太大,遠不是簡單的一座山,飛舟根本無法與其相提並論,麓雲山可以飛的基礎是消耗巨量的靈石,日常想要像九天仙宮一樣繞著道界環行是不可能的——哪怕是秋意泊,也沒有拿著那麼多靈石燒著玩的底氣,在特殊時期飛一下那沒什麼問題。

所以此前他一直不解,九天仙宮能懸浮環行的原理肯定不可能是從道界中自然汲取的靈氣,不管是伴月道君或者凌寒道君都不可能支付那麼一筆鉅額的靈石維持日常飛行……那總不能是磁懸浮吧?整座寒月道界地底其實遍佈著一種特殊的材質,自帶磁場,剛好與融入九天仙宮中的寶物相斥?

伴月道君看著秋意泊晶亮的眼睛,總覺得有些發毛,有種自家道場要不保了的危機感。他道:“我也不知道,納戒中的東西太多,實難一一辨別。”

很正常,秋意泊這樣東西基本是自己買的,他有時候想找什麼功能的天材地寶都一時半會兒都和納戒裡的東西對不上號,得靠印象找出大概是什麼道界買的被歸類在了哪個芥子空間門或者納戒,慢慢翻才行。伴月道君這樣有門下侍奉的就更不必說了。

秋意泊直覺認為那寶物並不是關鍵,或者說是次要的。九天仙宮之前他一直以為是一座與百鍊山相似的巨型法寶,但以現在的角度來看,九天仙宮其實不算是法寶,而是更傾向於一方小天地,或者說一方秘境。

九天仙宮在寒月道界中,又獨立於寒月道界之外,才能有這般玄妙的功能。

這種領域他也知道,孤舟道君就用出來過,他現在以合道的境界創造一方領域也不算難,但這種領域是暫時性的,以自身之道強行從道界中暫時切割出一方天地,本質上是對道界進行掠奪損傷,但這種暫時性的領域維持不了太長的時間門,道界天道會不遺餘力的將這方天地奪回,九天仙宮現世已經超過五千年,秋意泊自覺如今的自己也堅持不了這麼長久。

但如果不是暫時性的,而是永久的……從某個道界切割出一方天地,這一方天地中包括了天地法則、靈脈、生靈等等,然後立刻打包帶走,不給道界天道奪回的機會,那麼這一方天地就會變成一個小秘境——這就是最簡單的也是最需要實力的秘境製作方法,同時也是最損缺德的做法。

此前秋意泊的秘境要麼是從別人手裡奪來的,要麼是自己煉製的,這種辦法還是自蒼霧道界與凌雲道界的道界之爭後才慢慢領悟出來的。問題在於之前就算領悟了他也做不到,如今到了煉虛合道境界能做到了,但又沒什麼必要。

就看凌雲道界與蒼霧道界的恩怨就行了,要真的從某個道界掠奪一方天地走,使其天道有損,法則缺失,靈脈大傷……這道界以後就別來了,來了那就是舉世為敵,最好也別在這道界有關的一切面前透露自己老家在哪裡,否則兩界早晚要對上。

“我替你去查。”伴月道君道。

“好。”秋意泊應了一聲,目光卻專注地注視著一株老松,伴月道君剛想告辭讓秋意泊慢慢看,忽地就見秋意泊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給了他一個笑容:“麻煩你了……不是太麻煩的話,我自個兒琢磨一下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伴月道君平淡地說:“門下自然會去查。”

“行。”秋意泊頷首,伴月道君在仙宮中也沒有什麼禁地,只管讓秋意泊自個兒閒逛就行了,為了方便讓秋意泊研究,伴月道君甚至放開了對九天仙宮的法則控制,讓秋意泊來接手。

秋意泊也喜歡自己逛,他先花了三日仔仔細細逛遍了九天仙宮的每一處,最後停在了九天仙宮的最高處披雲殿中,披雲殿說是殿,不如說是一座四面懸空的花廳,雲霧自殿中穿梭而過,煙雲似披,如臨仙境。

秋意泊於殿中打坐,參悟著九天仙宮的一切。

不知多久,秋意泊陡然睜開了雙目,他打量著四周,忽地伸手憑空虛撥,層層氣浪隨著他的動作擴散出去,也在此時,九天仙宮中日月陡然變幻,方才還晴芒萬丈的金烏霎時失色,取而代之的是清光靄靄的弦月。與此同時秋意泊感知到了一股玄妙的抵抗力,他放鬆了對天道的掌控,便見弦月西沉,金烏東昇,日月重新迴歸正軌,與寒月道界同。

九天仙宮與寒月道界的天道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藕斷絲連。

確實如他所猜測的,九天仙宮是被從寒月道界中切割出來的,為何能保證它不被寒月道界重新吞噬,大概就是那寶物的作用了,至於不墜落……若是當時伴月道君渡劫的時候,只煉化了一方天,而不是一方天地呢?

如果九天仙宮在天道的眼中,本身就是‘天’呢?亦或者是雲,是霞光……亦或者是一粒微塵呢?一粒微塵,被風拂起,飄揚於天地間門,這又有何不對呢?

伴月道君是被九天仙宮的震動給震醒的,在九天仙宮居住了幾千年的他敏銳的發現今日九天仙宮的高度似乎不太對。他感知了一瞬,身形出現在了九天仙宮之外,舉目望去,九天仙宮似乎毫無異常之處……他突然感知到了在九天仙宮最下方的秋意泊。

他落了下去,在最下方找到了秋意泊。

秋意泊正在做一個很有趣的舉動——他一手託在了九天仙宮最下方的那塊山石上,彷彿藉此託舉著九天仙宮。

見他來,秋意泊望來,目中是清凌凌的光。

“你來了?”秋意泊眉目中帶著一絲極深的笑意,伴月道君見狀問道:“長生,你在做什麼?”

“把你的九天仙宮舉起來。”秋意泊笑問道:“要不要來試試,很輕。”

伴月道君:“……”

伴月道君在這一瞬間門預估了一下九天仙宮的重量,他覺得他應該能託的起來——可是他並不想去試試。秋意泊微微抬手,九天仙宮便隨著他的動作上升了幾寸,秋意泊道:“真的不來試試?很有意思。”

伴月道君見他舉重若輕,也生出了一點好奇之心,他上前去,秋意泊便做了一個讓他有些驚愕不解的動作——他把九天仙宮‘遞’了過來。

是的,就如同一杯水,一片葉子一樣輕描淡寫地遞了過來。

伴月道君接了過來,突然發現自己住了幾千年的九天仙宮輕若無物,他疑惑地看向了秋意泊,深刻懷疑是秋意泊做的。

秋意泊揚眉而笑,他一指抵唇,輕聲道:“別說話,我想做一件事。”

伴月道君頷首,他見秋意泊的目光落在了遠處,悠悠揚揚的細雨輕潤無聲地落了下來,籠罩了一方天地,無聲無息地劃分出了第二個天地。忽然之間門,天地嘶嘯,雷聲陡然而來,劃破重雲,只劈秋意泊而來!

“哎?還是被發現了。”秋意泊一揮袖,輕描淡寫地阻擋了那一道天雷,喃喃道:“反應不要這麼大……我又不動你的。”

他一手抬起,那一片春雨化作了溫柔的劍意,將天地撕裂,萬千銀絲在高天之上顯現,一條極細的銀絲陡然垂落,與緊接其後的鋪天蓋地的天材地寶所融合,幾乎是眨眼之間門,一座仙宮便現於世間門。

伴月道君定定地看著這一幕,不明白為何一座仙宮就此而成……這是怎麼做到的?

雨絲散去,那座仙宮卻依然懸浮於天地之間門,秋意泊笑得饜足,他笑嘆道:“以法入器,終究是落了下乘。”

“以道入器,才是器修所求之道。”

“我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