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5.第 645 章 天街明

狂烈的風呼嘯著自秋意泊臉上刮過, 夾雜在其中的劍意如霜鋒利刃一般撲面而來,不過兩個呼吸之間,秋意泊就見深處有一道虹光劃過, 靈氣在他腳下形成一個軟墊, 緊接著猛地爆裂開來,將他推向深處。




越往深處, 劍意便越發凜銳, 這一道天塹就宛若一個插滿了利劍的溝壑, 只等著獵物跌入其中,分而食之。秋意泊手中彈射出一道靈絲, 急速飛向了那個小孩兒,將人一卷一撈,忽地, 他耳邊似有無數金戈交鳴之音,在他腦海中轟然炸響,在那一瞬間,秋意泊眼口耳鼻溢出點點鮮血, 視野也變得模糊不清, 他身形在空中微動,懷中一沉, 下一瞬間只聽見嘭得一聲, 他狠狠地撞在了峭壁上, 幾乎將峭壁砸出一個窟窿來。




還行吧,畢竟元嬰期了, 撞一下石頭不算什麼,頂多就是這個石頭硬一點,把他骨頭撞斷了兩根罷了。秋意泊眉目冷然, 空中陡然出現了一點火焰,那火焰甫一出現便被劍意劈得七零八落,卻在秋意泊的控制下頑強地飛向了山壁,硬生生燒出了一個窄小的山洞來,他本可以燒得更大一點,但時間來不及了。




罡風要來了。




這道天塹本就是道君全力一劍所致,兩側山壁都已經被那劍意磨礪得堅硬無比,沒有那麼容易再燒穿,秋意泊將小孩塞進了那個山洞裡,自己則是貼在了山壁上,將那小山洞掩住了去。下一剎那,天塹的最深處響起了一聲厲嘯,彷彿有怨鬼在谷底哀嚎,緊接著一陣無比狂暴的風裹挾著那位道君留下的劍意,自深淵中狂湧而出!




那是什麼感覺?




大概就是年幼時直視孤舟師祖被扎眼睛再放大個一百倍吧——千刀萬剮,不過如是。




法寶和符咒秋意泊沒有放出來,境界之間差距太大,放出來都是浪費東西,有這力氣還不如省下來修復自身。




這天塹深處的罡風比他意料中還要厲害一些。




為了安全起見,秋意泊選擇閉上了眼睛,畢竟眼睛只有一雙,刺瞎了不太好長,要等化神天劫。秋意泊面無表情地抿緊了嘴唇,卻無法阻止血液一點點的翻湧上來。




他現在甚至還有心情想虧得小孩家裡窮,衣服上好多五顏六色的補丁,否則他還真不一定能看見對方。




這裡的靈氣太過混亂了,秋意泊又想了想,想著等一會兒罡風過去,他上去了還是讓人把索橋拆了吧,罡風太厲害了,如果剛好起罡風的時候人在橋上,修士都不一定能捱得過去,別說凡人了。




這裡的劍意越來越凌厲了。




秋意泊咬了一下舌尖,試圖集中一點注意力,然而等到口中血液陡然變多了,秋意泊才意識到痛得地方太多,咬舌頭都不覺得疼了。他一手微抬,手中寶劍釘入山壁,用以穩定身形,他深吸了一口氣,他周圍陡然起了一點風,溫柔的,纏綿的,試圖將那凜冽劍意隔絕於外,卻在一瞬間又被罡風打散了去。




秋意泊卻未曾放棄,他的劍意無聲地綿延出來,散了就再凝聚,一點點的吞噬著周圍的劍意,緩緩的,春風化雨般的劍意中糅雜了一絲凜銳,又逐漸蛻變。秋意泊皺起了眉頭,揣測著這罡風中的劍意,並且進行模仿。




罡風再厲害,劍意再厲害,也不妨礙主人已經不在此處了,若是那位道君在,秋意泊自然不會覺得自己能騙過他,但他不在,騙騙一道留存的劍意罷了,還是比較容易的。




他的劍意已經猶如夏風一般躁動不安,再一轉,又是秋風肅然,不過短短几個呼吸之間,四季已然輪轉,凜冽的東風與谷中罡風所融合,剎那間,秋意泊渾身一輕,緊接著更沉鬱的痛楚衝上顱頂,他的太陽穴都在砰砰砰得只跳。




他咬住了嘴唇,血珠如貫,滾滾而落。




——他可真牛逼啊!




這要放在小時候,孤舟師祖見了都得破例收他入門下,說不定還要和朔雲道君的殘魂打一架,搶著當他師傅。




秋意泊輕笑了一聲,隨即又按捺不住咳嗽了起來,血點汙了衣袖,他尋思著這算不算出師不利?要不過了這一遭,他就回山上去吧。




罡風還未停止,秋意泊體內靈氣卻在這短短時間內將他體內傷勢修復個七七八八,說白了全是貫穿傷,沒有劍意殘留,問題不大。他吃了一顆丹藥,將劍意留下護住那小孩兒後就跳了下去。




這天塹有點問題,什麼人劍意那麼厲害?他自己也是合道境界,也是劍修,對劍意還是有一點數的——這鬼樣子,哪怕是孤舟師祖全力一劍下來,也就這樣了。




但大部分劍修是做不到孤舟道君那般極致又純粹的,下面估計有點問題……如果沒問題他大不了再上來唄。




有了劍意的擬態,秋意泊猶如游龍入海一般自罡風中一穿而過,他本就在距離谷底不遠處,不過須臾,他便見到了森黑的地面,或者說那就是一道狹隘尖銳的縫隙,兩側山壁平滑如鏡,越發顯得谷底幽暗猙獰。於此同時,劍意更上一層樓,忽然之間,只見一道銀芒在谷底一閃而逝,還來不及思索,那一道銀芒便已經逼到眼前,那銀芒為他劍意所攔,秋意泊一手微動,靈絲成網,將那銀芒層層包裹。




到了此時,秋意泊才發現那是一柄銀色長劍,劍身纖長優雅,散發著微藍的光,安靜地躺在了由靈絲織成的繭子中。秋意泊有些訝然,劍居然留在此處?




劍修的劍約等於半身,哪怕到了不需外物的地步,也沒聽說哪個劍修把自己的劍隨手扔了。




秋意泊將劍握在了手中,忽地寶劍一振,秋意泊皺眉,兩指在劍上一抹,留下了一道殷紅的血痕,微藍的長劍就如同美人泣血一般,嗡鳴不止,劍上還隱隱有一股牽引之力,似乎要帶他去哪裡。




秋意泊只得跟著它走,不過二十步,他便見到了一個青衣人靜靜地躺在了縫隙的最深處,生死不知。他眉目微動,並不是很想過去,但長劍嗡鳴不止,越發激越,秋意泊也不是很想被這把劍一個激動下就給砍了,只得走了過去。




——死了。




秋意泊不必伸手去探鼻息就已經知道人死了。道君死後,不說什麼身歸天地,但也不會像尋常屍首一樣發僵腐爛。為了保險起見,秋意泊還是握住了對方的屍身,確定生機已經斷絕,體內空蕩蕩的一片,也不知道是真死了還是隻有神識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