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1 第 511 章 我偷的

 秋意泊也不禁被這一行苦行僧吸引了注意力, 他掃了一眼苦行僧的面容,並未從中看見好友,他想也是, 如明和尚別的不說,頂著他那張臉下到凡間,不是被人認成是佛祖顯靈就是被認成妖僧,怎麼會來這兒呢? 

 他對著清茶吃了兩個窩頭, 這窩頭是用粗糧做的,和現代那種號稱是粗糧實則是混了細面的不同,它這粗糧就是真的粗糧, 吃進嘴裡都刮嗓子, 只能一口窩頭一口茶,把面泡軟了才能吞下去, 秋意泊雖然不覺得好吃,可也不覺得多麼難吃,這玩意兒做的真材實料, 粗糧的香氣自然也飽滿噴香。 

 秋意泊吃完的時候, 門外的苦行僧還未離開, 天空中落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為整座佛山都披上了一層細白的紗,秋意泊撐開了自己的千機傘,在路過那幾個苦行僧時將多餘的幾個窩頭放在了對方的膝上, 也自覺是做了善事,哼著無人聽懂的曲子緩步上山去了。 

 雨逐漸大了起來, 打得青石階上攢滿了一個個小坑,秋意泊淡青色的下襬被雨水打溼了一半,他也渾然不在意, 如果不是會讓人覺得他瘋了,他如今還想收了傘,被雨淋一淋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有一個婦人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對方跪在青石階上叩頭,起身上了一個臺階後便再度下跪叩首,秋意泊起初看見她的時候她還在他前面很遠的地方,等秋意泊走到她身邊時,她也不曾多上了多少臺階。 

 秋意泊打量著她,猜想著這婦人是在求什麼,還是說她什麼也不求,只不過是一片虔誠。 

 他有些想問問,卻又覺得問了不太妥當,這婦人面貌姣好,被雨淋了個通透,他看山下市集風氣,這裡與朱明國也差不去太多,他搭一個話,反倒是汙了人家的名節,這婦人或許就要活不下去了。 

 罷了,還是不問了吧。 

 秋意泊腳步微抬,又上了一階臺階,忽地又想到,問一問又如何呢?別說是這個年代吃不飽穿不暖的了,就是放到頓頓有肉零食不斷現代人身上,這麼長的路,又下著大雨,這一路拜上去,九成九是要感冒的。 

 這年代,風寒是大病,他當年弄出來的青黴素這些年也只在貴族階層流通罷了,一個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他駐足,側首看向了那婦人,不著痕跡的讓了一半傘過去,問到:“這位娘子,是在求什麼?” 

 那婦人看了秋意泊一眼,略顯蒼白的嘴唇動了動,她便挪動了膝蓋,將自己挪出了傘下,她又看向了高不可攀的天空,那裡有一點金光,是大光明寺的佛塔。 

 秋意泊又問了一遍:“若為錢財故,我或許可以幫你呢?” 

 婦人依舊沒有理會他,秋意泊想了想說:“你我在此處相遇,或許便是佛祖的旨意,這位娘子,莫要辜負了去。” 

 那婦人咬住了下唇,她冷聲道:“多謝郎君好意,不必了!” 

 “為何?”秋意泊問道。 

 “因為……”那婦人沉默了一瞬:“佛祖不會應我所求。” 

 “說說看?”秋意泊饒有興趣地問道。 

 論理說,該有人注意到他們了,可如今兩側香客依舊匆匆,一個回頭來看的都沒有。 

 那婦人也察覺到了,她看著自她身邊匆忙經過的一位老者,叫了一聲:“老丈!” 

 那老者恍若未聞,徑自向前,那婦人猛地抬頭看向了秋意泊:“你是妖怪……?!” 

 “不能這麼說。”秋意泊笑道:“佛祖腳下,哪來的妖怪作祟?我是個行走江湖耍戲法的,會一點障眼術。娘子方才為何說佛祖不會應你呢?你一步一叩,比其他人不知道誠心了多少,大光明寺我還是知道的,他們渡的是有緣人。” 

 婦人又垂下頭去,面上一點血色也無,她低聲道:“佛祖不會應我的……佛祖有靈,就絕不會應我……” 

 秋意泊耐心地道:“說說看,只要不是想求死而復生,其他的說不定我也能應你。” 

 婦人撇了撇嘴唇,並未說話,又附身狠狠地將額頭磕在了青石階上,她對自己毫不留情,只這一下,便有鮮血自她額上流了下來,順著她娟秀的鼻樑一直滑落到她的下頜,最後滴落在青石階上,被雨水沖刷了乾淨。 

 秋意泊垂眸看著她,跟著她上了一階臺階,又是三階臺階,秋意泊見婦人不願開口,便也不再強求,徑自向上走去。哪想他才走了兩步,忽地聽那婦人叫住了他:“郎君,若我說了,你當真能替我辦到嗎?” 

 秋意泊側首道:“死而復生不行,見過世之人不行,其他的……大約是可以的。” 

 那婦人看著他,眼中極其堅定,她白得像紙一樣的嘴唇動了動,露出來了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笑容,她道:“方才我說佛祖不會應我所求,因為我求的是讓我夫婿乃至婆母早日暴斃!” 

 秋意泊眉目微動,笑著問她:“其他婦人都求夫妻恩愛,舉家和睦,香火昌茂,你怎麼想到求這個?” 

 “因為他待我不好……”那婦人低聲道:“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1。” 

 這句詩的下一句是: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能張口說出這一句來,這婦人必不是尋常人家。 

 “你這婦人好生心狠。”秋意泊說罷,卻笑道:“要他們怎麼死?你想過嗎?” 

 那婦人定定地看著他:“想過的,我想他們死前遭受萬箭穿心之痛,可惜我一個婦人是做不到的……退而求其次,癱在床上,要我服侍他們,我一定好好‘服侍’!” 

 秋意泊折返了下來,將一瓶丹藥放在了她的手裡,他握著她的手腕,笑道:“只有三顆,無色無味……一人一顆就夠了,多的那一顆是預備著你出錯的,別自己吃了。” 

 那婦人看著掌心中瑩潤的玉瓶,狠狠地對著秋意泊磕了個頭,隨即頭也不回地下山去了。秋意泊見她毅然決然地背影,也不知道在看什麼,忽地,有人口呼佛號:“阿-彌陀-佛,前輩在我大光明寺下徒增殺孽,還請下山去吧!” 

 秋意泊側臉看向了聲音來處,他一看就樂了:“如明和尚?” 

 來者正是如明和尚,他依舊是一身純白僧服,除卻腕上八寶佛珠外別無配飾。如明和尚微微皺眉,盯著他的眉目不動,秋意泊知道他是老毛病犯了,將凌霄宗的弟子令牌拎出來在他眼前晃了晃:“是我,秋長生。” 

 “長生真君?”如明和尚仔細看著他的容貌,半晌才點了點頭:“原來是秋師兄……還請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