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第 319 章

    在凡間和修真界是不一樣的, 確實凡間靈氣匱乏到了秋意泊幾乎無法補充靈氣,也不夠安靜,秋意泊躺在床上, 聽著屋外的風聲、水聲、負責打更的僕人的腳步聲,綾羅綢緞的摩擦聲,再往遠處,還有人引吭高歌, 絲竹聲聲, 有人喝彩叫好,秋意泊心下安寧,然而……死活睡不著。

    有一說一, 大半夜的還在家搭戲臺,也不怕言官上奏?就是不怕言官,那也不怕擾得自家人清夢?

    那聲音可真不是他耳聰目明才聽得見, 他這院子已經屬於是內院最裡頭的了,這都能聽見, 說明這戲臺就是在內院裡頭搭起來的,還挺熱鬧的。

    既然睡不著, 秋意泊就決定去湊個熱鬧。

    上下皆已經得了消息,見秋意泊行走僕婢們遠遠瞧見便退了下去,秋意泊循著聲音慢吞吞地走著, 此時已是春日,夜風中還有幾分冬日的涼意, 吹著倒也舒服。秋意泊仔細得分辨著曲子的意思, 聽了半晌, 人都已經走到院前了, 這才想起來這是一首賀壽的曲子。

    院門未開, 門口守著兩個老媽媽,見秋意泊來便要行禮,秋意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沒有再進去,轉而便轉身離去了,他沿著牆根慢慢地走著,心中大概也明白是怎麼回事——賀壽嘛,可能今日家中有人過壽,只是他一回來便也不好大操大辦,免得叨擾了他,便在自己院子裡叫人小小辦一辦樂呵樂呵。

    家裡正兒八經辦起來不開個幾十桌整一個賓客如雲都是說不過去。

    既然人家也不願意打擾他,他也不應該做個惡客去叨擾別人。

    秋意泊突然停了腳步,不對,都是自家人,雖然隔了輩分,但是當年他也是蹭過大堂哥的零食吃過二堂哥的飯的人,大半夜的,蹭自家一個席面怎麼了?

    做人要學會和自己和解,不必老是想著那些疏遠的事情,想著想著本來不疏遠也該疏遠起來了。

    他想到此處,便又回到了院門口,示意僕婦通報一聲,在秋家,秋意泊目前的身份就是老祖,簡單解釋一下就是輩分奇高但人挺年輕,兩人正打算開門去通報,沒想到秋意泊卻揚了揚下巴,示意讓開了路,自己跟著 一道進去了。

    裡頭果然是三五個老太爺在裡頭喝酒聽戲,還有幾個年輕郎君娘子,院子裡披紅掛綠,燈火通明,確實是一派熱鬧的景象。幾個老爺子都是一僵,連忙要起身見禮,秋意泊擺了擺手:“都坐下吧,我聽得熱鬧,便來蹭一口水酒,不必顧慮我。”

    “孫兒惶恐。”為首的老爺子說道。

    秋意泊自顧自坐下了,“都坐下。”

    “孫兒不敢。”

    秋意泊笑道:“那這就是要忤逆長輩了?”

    一眾人這才坐下了,幾個年輕郎君娘子都看著秋意泊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好,總有些好奇的目光在他臉上悄悄地轉悠。秋意泊說是來蹭杯水酒,實際上去卻不怎麼客氣,剛好桌上有熱騰騰地長壽麵,他便問道:“今日誰做壽?面吃過了嗎?”

    其中一個老爺子想起身應是,又被秋意泊一個眼神瞪著坐了下去,“是孫兒,老祖,孫兒替你添一碗麵。”

    秋意泊打量著他,笑問道:“你高祖是不是凌黎?”

    老爺子應是,秋意泊頷首:“你與你高祖長得很像……行了,我餓了,實在不行我和幾個小的們坐一桌?”

    眾人一愣,隨即都不由笑了出來,大人且不論,被抱在懷裡的小孩兒們可經不得餓,本就是抱著他們出來吃一點面沾沾福氣的,一個個被叫醒,現在已經吃了起來。

    一個小娘子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老祖好生隨和呀!”

    秋意泊居然還答了她:“我不隨和起來也是很兇的,但這大晚上的,板起臉來可就沒飯吃了。”

    眾人又笑了起來,這才恢復了正常,大家該吃吃該喝喝,幾個老爺子見秋意泊有興致,還問了他一些高祖們的事情,秋意泊論起來也是將閣老做到死的人,聊起朝堂來也沒多少隔閡,聽現在世家式微,上下為之一清,又有連續幾十年的風調雨順,無甚七災八難,百姓安居樂業,萬國來朝,可謂是難得的太平盛世。

    其中一個老爺子讚道:“全賴當年大秋相與老祖力挽狂瀾,否則這天下恐怕又得改弦易張了。”

    澤帝當年決心與瀾和叔整頓世家,便是已經看出來世家尾大不掉,若放任下去恐怕要將整個朱明國拖垮,這才下狠手。說穿了,澤帝要的是中央集權,當上下清明,該有的權力與財富握在國家的手上的時候,國家才能更好的去調控應對隨時而來的天災人禍。

    秋意泊一邊吃著面一邊聽著,眉間也有些笑意,倒也不是聽到有人誇他,而是當年瀾和叔的宏願雖不說是徹底完成了,可確實已經做到了最好的結局。

    他吃完了面,也說完了古,起身擺擺手便走了。

    趁著夜色正好,他乘風而起,隨著晚風一路去了城外,瀾和叔與澤帝合葬,而他的後事是泊意秋給辦的,衣冠冢應該距離瀾和叔不遠才是,他打算先去帝陵給瀾和叔上柱香,順便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才是。

    世間有鬼,可以秋瀾和的秉性,生死或許與他亦不過過眼雲煙,就是能當鬼,他擺擺手也就下地府投胎去了,應該是不會留在這個世界上的。

    帝陵自然是看管森嚴,不過這些對秋意泊卻沒什麼妨礙,他一路到了通天殿中,此處就是正經給澤帝祭祀的地方,他之前去過的小山路是特意留下送秋瀾和進去與澤帝合葬的,瀾和叔去後那條路便也埋了,免得叫摸金校尉闖了進去。

    秋意泊看著裡頭幾人才能合抱的金絲楠木柱,光可鑑人的黑色大理石磚的盡頭便是一座巨大的牌位,上面寫的是澤帝的諡號,秋意泊從一旁拈了三炷香點了,恭敬地拜了拜,將香火插-入爐中,將見聞慢慢地說給瀾和叔與澤帝聽。

    或許他們聽不見,但是他就是想說。

    小半個時辰後,秋意泊這才停了下來,又給他們上了一柱香,將香爐中的香料換上了秋瀾和素日裡最愛的盤龍雲檀,他原以為自己不記得的,但是沒想到他其實記得很清楚。

    秋意泊伴隨著熟悉的香氣轉身出去了,正事辦完了,他想看看自己的衣冠冢在哪,反正給自己上墳掃墓這麼有趣的事兒他必然是要做一做的,他將感知擴散了出去,泊意秋必然是抱著和自己一樣的想法的,為了避免千百年後找不到自己的墓在哪,肯定是留有記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