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第 266 章

    泊意秋是順從的,因為在絕對的實力差距前,手段就成了可笑的把戲。

    血霧真君帶著他進入了‘鷹房’。鷹房位於望來城城主府地下,本來泊意秋做一個地下通道的意思是方便逃命,結果經過血霧宗幾位真君的手段後就和血霧宗宗門打通了不說,看起來還挺像一血池地獄,反正泊意秋是不喜歡往這裡頭來的。

    說起來這四捨五入是他自己弄出來的,如今也算是報應到了他自己身上。

    鷹房是一片佔地極廣的陣法,以一百零八週天星辰大陣為名,其中一百零八個星宿上各有一人,他們或坐或站,被困在陣眼之中,每過十二個時辰,陣法便會從他們身上取一滴精血匯入陣法之中,按境界分類,最終被送入血霧宗門下口中。

    一滴精血,其實並不算太多,可每日一滴就是積毀銷骨,星辰大陣中的各位‘陣眼’只能每日修煉打坐以供恢復,否則就會被生生熬成人幹——當然,血霧宗也不是那麼喪心病狂,每過七日,便會奉上療養的丹藥。

    這也是泊意秋做的,否則血霧宗根本就不會給什麼丹藥,死了再抓一個就是了。

    有人來了,不少修士睜開了雙眼,見是血霧真君與泊意秋,紛紛冷哼,鄙夷的將目光收了回去,還有性格激烈一些的修士冷笑道:“難道是血霧宗死絕了,居然勞動掌門親自來取血。”

    “雞鳴狗盜之輩,劉道友,不必與他們多費口舌。”

    還有一部分人看向了泊意秋,淡淡地打了個招呼:“泊少君。”

    泊意秋微微頷首,並不答話,血霧真君問道:“痴夢可想入內?”

    “師傅說笑了。”泊意秋斯斯文文地道:“我都可以。”

    這陣法還是泊意秋和風餘親自去請教了一位隱姓埋名的陣法大家才研究出來的,哪怕血霧真君把他打得半死不活,他都有辦法徒手拆了這陣法——當年也沒想過最後會拿來給修士當牢房啊!他當年做這個想的是給望來城留個安保措施,畢竟望來城臨近鹿野林,萬一哪天獸潮城破,百姓們還能有最後一道防線。

    血霧真君又不是不知道,他說這個純粹是想嚇他一嚇。

    血霧真君一哂,也想到了這一折,帶著他繼續入內。在往內,就是血池。血霧真君的速度極快,泊意秋也老老實實地跟著,大約一盞茶後才見到了大片大片紅影。

    血池佔地並不算太大,要不是顏色不對頭,大可以理解為溫泉池的佈局,大大小小坐落了十來處,最小的只有一人寬,最大的則是有九丈見方,如眾星拱月一般捧著最中間的那方最大的血池。

    血池中是以修士骨血熬製而成,又加入各種天材地寶,雖然如此,但依舊掩蓋不去空氣中的腥臭氣息,這裡是血霧宗門下金丹以上弟子肉身不幸損毀後重修之地,血凌真君也在其中。這血池做起來很簡單,死屍或者活人往裡頭一扔,便會瞬間化作一灘精血,一座一人寬的血池最少需要三十個築基修士才能積攢而成,最大的……大概需要三千築基——不過這麼多築基就是每天在望來城掃蕩都抓不著,聽說這方血池最主要的來源是一位真君。

    泊意秋每次看見血池都怪噁心的。

    這就不是他的手筆了,走到此處基本可以默認為已經到了血霧宗宗門領地的地下,聽說這些是早就流傳下來的,血池裡的組成成分可複雜了,有抓回來的人修、妖獸,最多的還是血霧宗自家的弟子,不過後面望來城建立以後,血霧宗弟子就少了。

    泊意秋有些心中微微發涼,其實不知不覺中……他也害了這麼多人。

    不是不看就能裝作不知道的。

    當年說想要建望來城是為了望來鎮百姓安危,可如今一想,要是把修士的命算上去,那也差不多了。他早應該稟報宗門的,就不該貪圖什麼望來城,什麼秘境,他當年就該直接稟報宗門,若是宗門有意,打下來這一片地方,他也照樣能光明正大的去建望來城。哪怕凌霄宗不願意大動干戈,但提前知道有這麼一處,也好早日做打算。

    說一句沒有良心的話,血霧宗殺再多的人與他都沒有干係,可經由望來城殺了這麼多人,就是他造的孽。

    他這麼些年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明明這百餘年有機會和宗門傳訊,甚至在去和百鍊山商議望來城細節的時候也大可以直接走人,他是怎麼想的?一開始是秘境吊著他,想著不全部拿走太可惜了,中間是血霧宗吊著他,想著都做到這一個地步,不拿到血霧宗的山頭簡直是因噎廢食,最後是望來城吊著他,好不容易親手建起來一個城池,繁華愈上,他確實是在享受這樣的成就感。

    若不是秋意泊歸來,他都沒有發現這一點。

    血霧真君回過頭去,便見泊意秋眼中一閃而逝的愧疚之色,他溫和地道:“痴夢,大可不必自責。”

    “師傅說的是。”泊意秋淡淡地道。

    血霧真君卻出奇地有耐心,他細細地解釋道:“身為修士,本就是與天搏命,這其中,有人因奪寶而喪命,有人因與人逞兇鬥狠而喪命,有人因渡劫而喪命……仔細說來,不過是因為一個緣故,他們不夠強罷了。”

    “既是都要死的,什麼樣的死法,又有什麼區別呢?”血霧真君微笑道:“你從未享用過血池,你也數次進言希望我廢棄血池,是我不同意罷了。”

    泊意秋也有耐心與他爭辯:“師傅只對了一半。他們被抓入血池煉化,自然是有他們不夠強的緣故,但他們為何會被抓入血池呢?難道是因為他們人人都與血霧宗有仇不成?不是的,是血霧宗需要修士來煉化精血,所以是血霧宗的錯,而非他們的錯。”

    血霧真君道:“接著說。”

    泊意秋想了想:“我也並非什麼悲天憫人之人,雖非我親手將人壓入血池,但仔細一想,也不過是我借了他人之手行此惡事,如今因果纏身,也是我的錯。”

    血霧真君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光:“既然如此,大錯已成,你又想如何彌補呢?”

    “我不知道。”泊意秋輕聲道:“大概看下一次天劫吧,若我能過,也算是因果盡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