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劍孤鳴 作品

第4章 羊雜豆皮

    而說起崇真三口名劍,最有意思的就是呂懷塵的佩劍“曬衣竿”了。這個名字初一聽,無論如何也與一口劍搭不上關係的。據說這口劍之所以會叫這個奇怪的名字,來源於當年劍成之後,呂懷塵前去取劍,不想半路遇到暴雨,自己被淋成了落湯雞。他見太息公的鑄劍爐旁有一口黑沉沉的看上去像是殘次品的廢劍,於是就將之取來當作了曬衣服的杆子。太息公見後啼笑皆非,便說這就是他呂懷塵的劍了,讓他給劍取一個名字。呂懷塵知道真相後卻並未失望,說道:“道法天地,一眼即緣。今日我用它曬衣,那不如便順意而為,就叫曬衣竿罷。”於是這段故事傳出江湖,被武林中人引為軼事。

    卻說葉素真手持太一,俊秀的臉龐已有凝重之色。他目光緊盯著眼前,好像發現了什麼。

    隨即,就見他忽然撩起衣襬隨手一揚,那片衣衫便忽然無聲的在身前被切成了兩段,年輕道士眉頭一皺,低聲自語道:“好厲害的陷阱!”

    就在陽光之下,巷道之間,葉素真所站之處的周圍竟隱隱有一絲絲的銀光晃動。若不凝神細看,根本不會發現這條巷道已經佈滿了一根根細若髮絲的銀絲,這些肉眼難見的銀絲縱橫交錯猶如一張巨大的蛛網,而葉素真就站在蛛網中間。

    而這些細若頭髮的銀絲,竟是鋒利異常,若非葉素真早有察覺及時停住身形,否則在毫無所察的情況下貿然闖進這個陷阱中,只怕頓時就要被分屍當場。

    好一個厲害的陷阱!葉素真不由得暗自背心一涼。難怪那人會在巷道中用古怪的身法撤退,原來就是在那時趁機佈下了一個掩護的屏障陷阱。這份冷靜的應變心思,當真令人細思極恐,非常人莫及。

    “那人既然有如此精心的計劃佈置,那定然與李遠松暴斃一事脫不了干係。”葉素真吐了一口氣,手腕運轉中太一劍芒流轉吞吐,向周邊那片銀絲蛛網劈掃出去。一陣金刃相擊之聲接連響起,那片銀絲所佈的陷阱頓時被斬斷。

    “這銀絲不但鋒利,而且極為堅韌,難怪那人能戴著手套接我一劍。這銀絲如此厲害,不知出自何處?”葉素真小心翼翼地蹲下去拾起一根斷絲仔細觀察,卻不知答案。終究是自己初入江湖,太多複雜奇怪的事情都太陌生了。

    葉素真回劍歸匣,將那斷銀絲收好。想起李家院子裡還有兩具屍體,他就不由雙眉一皺。

    一場原本鬧熱的退隱儀式,卻突然成了喪命之災,這始料未及的變故,是誰都沒有想到過的。而他葉素真才一步踏入江湖,便遇到了這離奇詭異的事,看來這個江湖,果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平靜。

    年輕道士輕嘆口氣,習慣性的敲了敲腦門,“師父啊,您知道我向來就不喜歡沾染是非,卻不曾想才一下山就在是非中。這一趟江湖之行,到底是對還是錯?”

    李遠松曾是崇真劍派的弟子,如今就慘死在葉素真眼前,不論於情於理,他都不可能袖手旁觀。可是李遠松與霍震東死得如此離奇,而那個形跡可疑的人又非等閒之輩,種種跡象表明,這一場死亡變故並不簡單。

    “真是頭疼啊。”年輕道士再次嘆了口氣,他抬頭望了望當空的太陽,卻覺得忽然有些冷了。

    三日後,東臨小城,酉時。

    東臨城是一個位於距離常州百里之外的小地方。地方雖小但卻地處交通要道,是以八方人流聚集來往,頗為繁榮。

    時值初夜酉時,東臨城內已是燈火輝煌,人流如織,正是夜市開始之際,是以熱鬧非常。在城東一處較為僻靜的街頭轉角處,有一個老人擺了一個攤位賣羊雜湯,儘管是小本經營,但老人已經在這裡擺攤了十幾年,總還是有人來經常光顧他的生意。雖說不能靠這點買賣掙一個大富大貴,但掙些散碎銀兩聊以度日,也算不錯。

    老頭子姓陳,約摸著也有六十出頭的年紀了,他張羅著這個羊雜湯小攤子已經十多年了,雖然沒有鋪面,也沒有好的地段,可是他手藝卻很好,由他做出來的羊雜湯味道地道鮮美異於別處。所以在此地附近小吃這一行裡,老陳頭也算是一個有名氣的人。

    羊雜湯攤子雖然地處偏僻,可是這個地方卻還算乾淨平坦。竹竿為柱,茅草為頂,架起一個簡單的棚子,一個不算大的火爐子,一口大鍋,三張小桌,就是老陳頭做生意的家當了。正是華燈初上的時辰,老陳頭掛起了兩個燈籠,然後坐在火爐子旁邊,拿起一個小茶壺喝起茶來。

    時辰尚早,這個街頭轉角處過往的人並不太多,老陳頭的生意也就頗為冷清,現在也就只有一個客人。

    那是一個年輕公子模樣的客人。老陳頭嘴裡呡著茶水,眯著一雙幹沽的眼睛朝那客人望去——看上去還未到三十歲的年紀,飄帶束髮,穿了一襲黑衣白襟的寬袍,雖不華麗,但是眼尖人一看就知道那一身衣裳布料質地卻是上等。生得眉目清秀,相貌倒也算俊朗,只是臉上少了些血色,在三月初春的冷夜裡便顯得有些蒼白消瘦,初一看,卻有些讀書人的斯文氣。老陳頭一大把年紀了,見過很多的人,所謂閱人無數,所以他從那年輕人斯文的外表中還看出了幾分從容淡定的氣度來。

    年輕公子正低頭喝著羊雜湯,想是這羊雜湯味道的確鮮美,他一邊喝一邊挑動著兩道劍眉,還不時地咂巴著嘴,似乎回味無窮。

    老陳頭放下茶壺,起身走到火爐旁,朝爐子里加了兩塊乾柴,不多時火候大盛,那口鍋裡也翻騰起來,騰騰冒出熱氣。老頭子揭開鍋蓋,頓時一股濃烈的香氣隨風飄出,令人聞之口饞。

    老陳頭熟練的用一把長勺在鍋裡翻攪,以此來掌握著羊肉與羊雜碎是否入味。他翻了片刻,微微皺眉,想必是火候還不夠,他又重新蓋上了鍋蓋。

    “這羊雜湯當真味道不錯。老掌櫃,再給我來一碗吧。”唯一的年輕客人開了口,面前的碗已經空了,他笑意吟吟的望著老陳頭,顯然意猶未盡。

    “好嘞,這就來。”老陳頭趕忙應聲,麻利的揭開鍋蓋,重新舀了一碗羊雜湯。他見年輕人態度溫和,所以對他頗有好感,於是在湯裡就多加了幾塊羊肉。

    老陳頭將肉湯放在年輕人面前,客氣地說道:“公子,這天還有些冷,多喝兩碗湯,能祛寒。”

    年輕公子微微一笑,略一點頭,道:“老掌櫃,你這手藝還真不賴,這羊湯與別處的味道可不一樣呢。”

    老陳頭受人誇讚,心裡不由就有幾分高興。他搓了搓手,道:“小老兒這就是小本買賣,哪裡當得起掌櫃的名頭。說起手藝,就更是拿不上臺面的了,不過就是些粗淺的營生罷了。”

    年輕公子灑然一笑,道:“老掌櫃謙虛了。在下可不是說客套話,記得一年前……嗯,應該是一年前吧,我第一次來到東臨城的時候,就喝過你的羊雜湯,一直心念難忘。所以這次舊地重遊,就特意一定要再喝一次。這味道果然沒變,還是讓人懷念。”

    老陳頭聞言,不由得就仔細看了看那年輕公子,可是腦海裡對他卻始終沒有印象。他就搓了搓手,略有些尷尬地說道:“請恕老頭子眼拙,這記性也不太好,委實記不清公子一年前來過的事了。我聽公子的口音並非本地人,卻不知公子這次來東臨城是有事還是路過呢?”

    “我從南方來的。”那公子很和氣,並不在意老頭子的唐突,道:“我是個閒不住的人,就喜歡到處走走看看。這次路過東臨,順便見一個老朋友。”他似乎喜歡與人交談,所以言語間很隨意,一副沒有心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