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離 作品

第69章 梳妝

    假若要她在石室住一晚,絕對熱得受不了。

    石室四壁各個角皆燃著油燈,燈火較於陰暗的地道來說明亮。

    季玉澤將扶月帶到梳妝檯坐下,長指梳理著像黑色錦緞一般光滑柔軟的頭髮。

    “今日我還沒為月月梳妝呢。”

    扶月聞言一頓。

    今日一早她起得有點兒急,匆匆洗臉漱口後,隨意挽起頭髮就不管了。

    在陰森的地道石室梳妝?

    怎麼聽扶月都覺得怪異:“在此處如何梳妝?”

    還有,如果陸然、林平他們來石室看到這般古怪行為,怕是目瞪口呆,畢竟她也困惑。

    青年抬起手,十指從兩側輕輕插進烏黑長髮,寬大袍袖垂落,拂過少女瘦肩。

    “這間石室有銅鏡,我隨身帶了一把檀木梳。”

    他聲音很輕。

    隨後,手還捧著數不清青絲的季玉澤彎下腰,越過她側臉,看著她的唇,似乎在等待著答案。

    反常。

    太反常了。

    到底哪裡出了差錯,扶月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想想,可情急之下,又想不出些什麼:“好,你梳罷。”

    暫不知發生何事使得他有發瘋的傾向,當下她識時務地順著對方。

    要梳便梳罷。

    不就是梳妝地點變換了一下嗎,之前他不也替她梳過?有什麼大不了呢,沒什麼大不了的。

    扶月說服自己。

    油燈泛出的淡光打在青年面上,渡上一層金色的光暈之餘連帶染開一片淺淺的薄紅。

    燈影下,他盯著少女的面容。

    得到令自己滿意的答案,季玉澤嘴角彎成微笑的弧度,慢慢直起腰,微低著頭,神色卻不清。

    他掏出檀木梳,一下一下溫柔地梳著。

    石室裡,除了床榻之上的一具屍體,距離梳妝桌不遠處還東倒西歪地躺著四具屍體。

    離奇的是,這五具屍體貌似被人特意擺弄過,正臉皆是面向梳妝桌方向,像是在看著梳妝桌前的兩人。

    季玉澤專心地挽著扶月的髮絲。

    梳完,在要插上蓮花白玉簪時,他突然朝那些躺著屍體的方向各看了看。

    屍體全沒了嘴巴。

    一一被割掉了,露出一口毫無遮擋的牙,上面還帶著血。

    昨晚尚未動手前,季玉澤看見了他們商議該如何處理扶月的畫面。

    他們說這是難得一見的長得細皮嫩肉的姑娘,要把她的肉好好地保存下來,製成菜食給下一位來此處住宿的客人吃。

    那時候,那些人的嘴巴一張一合地吐出字。

    難看至極。

    季玉澤緩緩地把視線從屍體上收回來,落到銅鏡中倒映出來的少女臉上。

    蓮花白玉簪沒入挽起來的頭髮。

    扶月抬手朝後伸去,摸索著季玉澤的手,進而拍了拍,示意他低下頭看自己的唇瓣。

    “可以了?我們去外面等陸大人罷。”

    季玉澤腰身下壓,歪著頭看她,指尖觸到少女下唇,眼瞳微轉,又開始細細地揉著。

    之後,他彎唇微微笑起。

    “我不是說外面有屍體嗎,還是在此處等罷,而且,在外面站著,你會累的。”

    一股詭譎的情緒籠罩著扶月。

    對方的嗓音很是溫柔也很是好聽,言語也並無問題,可她偏偏聽了覺著不太正常。

    扶月抿了抿唇:“可你不覺此處很熱嗎?”

    還很臭嗎。

    季玉澤溫文地笑:“沒有,月月覺著此處熱?”

    她在心中嘆了口氣,扯出一抹笑容,搖搖頭:“不,我怕你熱,你還給我梳頭了。”

    “我不熱。”他說。

    須臾,季玉澤繞到扶月面前,長腿曲下,半蹲著,仰視著她,眸色如水般柔和。

    點在下唇的冰涼手指不知何時挪到了她綁著細帶的眼睛。

    溫度透過細帶和一層薄薄的眼皮傳遞進扶月的身體,她縮了下脖子,唇瓣微顫。

    他低低地笑起來:“我看不見月月的眼睛了呢。”

    扶月隱約發現一點怪異,抬手覆上他蓋著自己雙眼的手:“把細帶解開,你就能看到了。”

    頓一下,她淺笑,梨渦輕顯:“即使待會兒不小心看到屍體,我也沒關係的。”

    穿書後,經歷了那麼多事,扶月的內心日漸強大。

    之前自己還見過季玉澤殺人,眼睜睜地看著安大夫由活生生的一個人變成一具屍體,這都嚇不倒她。

    是以,即便看到客棧之人的屍體,扶月也不會產生害怕之意什麼的。

    她僅僅是不想看到屍體罷了。

    屍體的樣貌一般醜陋。

    不過就算看到了,扶月也不會如何,活人永遠比死人更恐怖、更可怕。

    連活人都不怕,怕死人作甚。

    沉默一陣,季玉澤卻似遺憾道:“即使解開了細帶,我好像還是看不到月月的眼睛。”

    指腹隔著細帶摩挲著她的眼,一下又一下。

    眼睛是通往人心的窗,他說看不到的意思是什麼呢

    扶月蹙眉想著,下一秒喉間發澀,大致猜到了季玉澤在懷疑自己的真心。

    可為什麼呢,她做了什麼事惹他懷疑了?

    她壓下心悸,逮住對方的手:“看得見的,只要你想看到,那便能看到,不是嗎?”

    季玉澤笑了笑,任其抓住自己:“嗯。”

    另一廂,拿著一盞油燈的陸然在見到扶月被扯進左道後,先是一愣,隨即及時反應過來,快步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