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珠葡萄 作品

第96章 番外完

    如果要問萊米,全世界她最討厭的人是誰,她一定會超級大聲回答:鍾默!!

    鍾默太討厭了,他是班級裡最讓她討厭的小男生。

    小學開學第一天,鍾默就成為萊米黑名單上的第一個人。

    勇敢的萊米對米爸米媽、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三令五申:“我馬上要上小學了,我是小學生了,你們不許再一堆人送我去學校,這樣顯得我一點兒不勇敢獨立。”

    萊米開學那一天,米爸米媽架著墨鏡、戴著鴨舌帽,喬裝打扮成朋克的嘻哈潮流青年,一路保持一定距離,跟在小萊米和護送萊米去學校的保姆身後。

    小萊米被保姆菊姐牽著去學校門口。

    那一天,學校門口真成了爭奇鬥豔的豪車展。

    彷彿全北京的豪車,都扎堆到萊米的學校門前了。

    萊米認識很多車的牌子,她爸爸愛玩車,從卡丁車到公路賽車到摩托車到各種轎車跑車,她從小跟著愛玩車的爸爸就認識許多車。

    萊米在校門口點兵點將地對著各輛豪車如數家珍:“保時捷、邁凱倫、法拉利、蘭博基尼、帕加尼……哇!那是什麼車,我從來沒見過!阿菊,你認識那個是什麼車嗎?”

    萊米從來沒見過那樣的車,即使是在姑姥姥和姑姥爺的大院裡,都沒見過那樣氣派龐大的軍用車。

    菊姐順著她稚聲稚語望去,一輛碩大的軍用特牌車停在一堆豪車裡尤為扎眼。

    這什麼陣仗啊?開學用這車……不知道的還以為上這來閱兵呢。

    從特牌車上跳下來一個梳著背頭的酷酷小男生。

    萊米瞟了一眼,眼睛正好撞上那個小男生。萊米有一個好習慣,她見人就笑,可對著這個高傲的小男生,她一點兒都不想給什麼可愛的笑臉兒。

    小男生鼻孔長在天上,高傲的眼神瞥了一下萊米,扭頭就被兩個車上下來的警衛員保護圈了起來。

    他剛剛是丟給她一個白眼吧……是吧?

    萊米不可置信地嚥了咽口水。

    呵,出生到現在,還沒有誰給過她白眼呢,他以為他誰啊!

    這個傲慢無禮的討厭鬼,牛什麼。

    萊米掂了掂肩上的小書包,和菊姐甜甜一笑:“就送到這吧,阿菊我今天有很勇敢哦!你回家去和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姥姥姥爺說,小萊米真的長大啦!”

    阿菊熱淚盈眶地望著小萊米轉身離去的背影。

    太好哭了,才那麼點大的小人兒,就背上了那麼重的書包進學校了。這孩子從出生開始,就是她一直帶著的呢。小萊米上學不要家裡人送,非倔著只要她送,太戳阿菊那顆柔軟的心了。

    *****

    小萊米找到自己的班級,爸爸媽媽帶她來踩過點,她的記性很好,沒有走錯。

    老師在每張課桌的右上角貼上了名牌,小萊米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一年級的她,在奶奶和姥姥的領讀下,已經能認識很多字了。

    她去瞄了一眼同桌的名字:鍾默。

    男的女的呀?這名字有點兒雌雄莫辨,小萊米決定:如果是女生同學,以後我就叫她默默。我要跟她一起悄悄說班上討人厭的小男生壞話。

    然後她看見那個討厭鬼小背頭,居然走進了教室!

    小萊米震驚了,沒禮貌的討厭鬼怎麼會和她是同學呢?

    哼,他一定是走錯了!

    萊米閉上眼睛,向天上的姥姥祈禱,並且在心裡默唸:討厭鬼快出去、快出去。

    還沒等她睜眼呢,一陣空氣裡的冷風削到了她的臉上。

    萊米睜開眼,隔壁桌子上放了一隻書包。

    萊米的下巴掉下來了……討厭鬼就直直的站在她的面前。

    她看見他目中無人地坐了下來。

    有病吧他?眼睛長在天上?

    萊米又看了一遍他課桌上的名字牌:鍾默。終於回過神來,原來讓她第一眼就很討厭的小男生就叫鍾默。

    她討厭沒禮貌並且傲慢的男生,這不是她的偏見,而是家裡人從小就教她:無論對待誰,每個人的生命都是一樣平等的。你要學會用謙虛、謙卑的態度,去和每一個人說話。這是做人最基本的禮節和教養。

    萊米在心裡吐槽:鍾默一定是缺失教養的孩子,他對班上每一個同學甚至老師,都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雖然萊米後來知道他的家世特別牛,但萊米想好了,如果他的眼睛不是因為得了斜視這種生理上的毛病,而這樣不正眼瞧人,萊米決定永遠不要和他做朋友。

    萊米說到做到,開學快半個學期,她幾乎沒和討厭的鐘默說過幾句話,除了——

    “鍾默,老師讓我叫你去她辦公室。”

    “鍾默,老師說要和同桌一起合作拼音聽寫。”

    “鍾默,老師讓我傳達,她希望你以後放學能留下來做衛生。”

    絕大對數時候,鍾默只會用一個冷淡的“哦”字回答她。

    吊什麼呢他。

    跟一個只會說“哦”的傲慢精說話,萊米覺得實在浪費自己擅長詩歌朗誦的優美髮音吐字。

    ****

    期中的時候,學校請了京大物理系德高望重的教授,來為小朋友們開公益講座。

    班主任在講臺說:“這次請的教授是萊米的爺爺呢,單院士很厲害哦,為我們國家超導芯片事業貢獻了很多,我們現在用的電腦和手機裡的芯片,很多都是萊米爺爺發明出來的呢。”

    班上的小朋友們星星眼,“哇”聲一片。

    後桌拍了拍萊米的肩,羨慕地說:“萊米,你爺爺這麼厲害啊!”

    萊米眨眨眼說:“其實我姥姥更厲害,我媽媽說我親姥姥要是還活著,她肯定是世界上最厲害的科學家。”

    “吹吧呢你。”鍾默說。

    萊米嚇了一跳,他這是在和她說話?

    萊米的臉黑了下來,討厭鬼說話果然很討厭,“我才不吹牛,不僅我姥姥物理研究很厲害,我姥爺、我爸爸都是研究物理方面的。”

    “你全家搞物理?你這是捅了物理窩啊。”鍾默欠揍地說,“那算什麼,又沒得諾貝爾獎,中國物理界最牛的人叫許瑞,只有他才能在物理界封神。你爺爺頂多一個院士,算不了什麼。”

    萊米的唇角維持淑女地微微抽了抽,想說點什麼,又忍了下來。

    她最近新學會了一個詞兒,叫:好女不和男鬥。

    “鍾默。”萊米的笑容特別耀眼,“我推薦你去看一本書,叫《紳士的自我素養》。”

    鍾默被她明媚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突然說不出話了。

    ****

    萊米放學回到家,看見爺爺和姥爺都在,就知道家裡又要迎來一場內部鬥爭。

    萊米的腳剛買進屋子,爺爺就擁上前,蹲下來狠狠香了她一下:“我的小萊米,想不想爺爺啊?”

    瀋海森把單琮容推一邊去,親了萊米沒被單琮容玷汙過的右臉,心肝肉的叫著:“我的大寶孫兒,想姥爺了吧?”

    萊米為人處世很公平,她卸下肩上的書包,自己拿去放在沙發上,問他們:“姥爺、爺爺,你們今天上我家來幹嘛?我週末才去看你們呢。”

    瀋海森走到萊米麵前,給她剝了一根小米蕉,遞給她:“好萊米,你怎麼只請你爺爺去你學校講座呢?姥爺也想去啊。”

    瀋海森一聽萊米學校只請了單琮容去講座,他心裡就不樂意了。憑什麼啊,都是院士,他還比單琮容早一年評上呢。給孫女掙臉兒的事,怎麼能落下他。

    萊米說:“老師讓我回來問問你們倆誰有空去講座,爸爸說的,爺爺一天到晚遊手好閒氣奶奶,就給他安排一點活,讓他少在奶奶面前出現。”

    瀋海森樂了,眼睛看向單琮容,耀武揚威地說:“瞅你瞎說,單琮容你真心機,我大孫女才不是因為偏愛你,才讓你去她學校講座。”

    單琮容:“你這人就得萊米治你,不然你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年紀大多作怪,你比我早一年多評上院士,還不是因為你年紀大。一天天的,真是見不得你那嘚吧樣兒。”

    倆人說著又鬥嘴了起來。

    萊米說:“這回講座你們倆都別去了。”

    瀋海森和單琮容面面廝覷,這是都失寵了的意思?

    “我要請許瑞爺爺來講座。”萊米一想起鍾默那副欠揍的樣子,就有點兒氣的牙癢癢。

    瞧不起誰呢他。

    許爺爺最疼她,只要她打一個電話給許爺爺,許爺爺一準從香港打飛的過來。

    瀋海森和單琮容在對內鬥爭、對外一致抗敵的大政方針上十分默契,在小萊米麵前軟磨硬泡。

    “你請他幹什麼呀,嫌棄你姥爺和你爺爺啊?小萊米真不仗義,狗還不嫌家貧呢。”

    “人家拿諾貝爾獎呢,不是我不請你們,是你們咖位不夠,我同學鍾默嫌棄你們沒拿過諾貝爾獎。”

    兩個老頭互相看了一眼,咬牙切齒:鍾默?好的,老子記下了。

    *****

    當天晚上,萊米就給許瑞打去了電話。

    許瑞在電話裡樂的胃都快抽筋了,對萊米說:“行,放心吧萊米寶貝,許爺爺一定替你治一治那個姓鐘的。牛什麼牛呢他!”

    於是第二天班主任又在講臺上宣佈:“我們小萊米實在太給力了,這回科學講座,小萊米為我們請來了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的許瑞爺爺。同學們一定要好好珍惜這次和許瑞爺爺互動的機會,到時候可以合影哦!”

    同學們更是“哇”聲一片。

    萊米不動聲色地向鍾默挑挑眉:怎麼樣,許瑞總夠牛吧?我才不吹牛。

    鍾默眼底有一絲震動,但表情依舊是那副面癱臉。

    萊米在心裡說:裝,你就裝。心裡其實震驚死了吧?

    等到物理講座的那一天,合影環節,許瑞笑得壞兮兮的,特地把萊米抱在懷裡,衝著相機鏡頭大笑。萊米笑得太得意了,她特地讓鍾默站到許瑞邊上。

    後來照片洗出來,老師發給大家。萊米每看一回那照片就笑,捧腹大笑地笑。

    照片上她和許爺爺,笑得也太狼狽為奸了,只有邊上的鐘默,被她的笑聲嘲笑得像個受氣包。

    太爽了!哈哈哈,看見鍾默受氣的樣子,她的心情都快起飛了。

    *****

    萊米每次一放暑假,就被爺爺奶奶接去了他們家。

    爸爸和媽媽去新西蘭度假了,他們說還要順道去南極看企鵝。他們一年之中總有幾次旅行是不帶萊米的,他們結婚這麼久,一直保持著足夠的二人世界時間。

    萊米第一次見爺爺發脾氣,就是在三年級的那個暑假。

    那一次,爺爺發了好大的火,把家裡的瓷花瓶都打碎了好幾個。

    客廳裡乒乒乓乓的瓷器碎裂聲,讓萊米嚇得面無血色。

    她聽見奶奶在樓上臥室裡的哭聲。

    她去敲奶奶的房門,奶奶給她開了門,萊米看見奶奶哭得滿臉愧色。

    萊米問:“奶奶,你和爺爺吵架了啊?”

    奶奶揩著殘淚說:“沒跟他吵,你爺爺吃醋發瘋呢。”

    萊米眨眨眼:“有別的帥老頭在追你嗎?”

    奶奶被她問的破涕為笑:“是呢,不過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老的不能再老的黃曆。你爺爺今天翻出一件東西來,氣的直跳腳,我怎麼解釋他都不聽。倔老頭,越老越倔的慌。”

    萊米問她:“是件什麼東西啊,能讓我爺爺吃這麼老大的醋?”

    奶奶轉身去梳妝檯的抽屜裡拿出一團格子手帕。

    萊米皺著眉說:“這帕子好老,我在老電影裡看過,上世紀的人特別喜歡用這種格子手帕擤鼻涕。奶奶你還留著這種老古董呢。”

    奶奶打開層層的手帕,萊米一陣惡寒,以為奶奶要給她展示陳年老鼻涕。

    結果帕子打開,是一枚璀璨的紅寶石戒指,戒託還是黃金做的。

    那枚紅寶石戒指的主石可真漂亮,檯面特別大,還不漏底,切割的工藝也很棒。媽媽喜歡收藏寶石,萊米見識過她保險櫃裡的名貴珠寶,她知道這種顏色等級的紅寶石,可以被劃定為鴿血紅,一種統領紅寶石界的王者顏色。

    想起來爺爺因為這枚戒指吃醋,萊米很快就問道:“奶奶,這個戒指就是追你的帥老頭送你的吧?”

    段汁桃:“是啊,如果不是上午我收拾箱子裡的老衣服,我都不記得還有這枚戒指了。”

    萊米笑得甜兮兮的:“這個帥老頭一定特別有錢,這種品質的紅寶石,擱現在值好多錢呢。我媽媽保險櫃裡的紅寶石,有的品質還不如這個。”

    段汁桃半眯著眼遙遙回憶:“也不算有錢吧……不過幾十年沒聯絡了,誰知道他現在有錢沒錢呢。這戒指是他家的傳家寶,我不能收。我得想辦法去找找他,把這戒指還他,省的你爺爺跟我慪氣。”

    萊米問:“那老頭叫什麼?我也留心幫你找找。”

    段汁桃隨口一說,也不指望她一個小姑娘能幫她大海里撈人,“叫董學成。就是你們課本上董存瑞的那個董,學是學習的學,成是成功的成。”

    萊米沒有想到,就是因為奶奶的這一句無心之言,她聽者有意,在一個月後,她還真替奶奶找到了董學成這個老頭。

    *****

    萊米爸媽的新西蘭之旅,才剛落地當地的機場不久,就宣告了結束。

    沈歲進咳嗽得厲害,在飛機上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平時她也嗓子發癢偶爾咳一咳,但沒有這次這麼嚴重。她以為只是採訪做多了,職業病而已。

    單星迴聯繫了在新西蘭的同學,開車帶著他們倆去當地醫院做了一次肺部造影。

    拿到片子的時候,醫生的表情十分凝重,指給他們看片子上肺部的一個陰影。

    醫生告訴他們:結節的大小超出了正常範圍,1cm以上的肺部結節,考慮癌症的可能。

    而沈歲進肺部的結節,已經1.2釐米了。

    沈歲進的腳一下子癱軟了,在椅子上坐都坐不穩,還是單星迴在身邊扶住了她。

    她真的好怕,當年媽媽也是得這個病走的,差不多也是像她現在這麼大的年紀。

    萊米還那麼小……她不敢繼續深想了。

    沈歲進一下就哭了,緊緊抓著單星迴的手。上天為什麼要對她這麼殘忍,要讓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再一次在她身上發生?

    當天他們就買了直達的飛機,飛回北京。

    萊米從來沒見過爸爸哭成那樣。

    媽媽去醫院做檢查回來,他把媽媽哄去睡覺了,輕輕帶上房門,轉頭就去書房大哭痛哭。

    萊米躲在書房外偷聽,被這壓抑又痛苦的哭聲也嚇哭了。

    媽媽身上一定是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爸爸才哭成這樣。

    她的哭聲在門外沒藏好,被書房裡的爸爸發現了。

    爸爸開門出來的時候,臉上的眼淚已經不見了,但是眼眶還是紅的。

    他儘量讓自己笑起來溫柔一點,但那笑容在萊米眼裡顯得既勉強又猙獰。

    “媽媽沒事,只是需要多休息,有點咳嗽呢。”

    萊米馬上說:“真的嗎?那你為什麼要哭。”

    爸爸打起精神逗她:“我委屈呢,計劃了一個學期的旅遊泡湯了,得陪你媽媽回來治咳嗽。你說媽媽欠不欠揍,等她病好了,我們爺倆一起欺負她,讓她帶我們滿世界玩兒!”

    萊米有點半信半疑。

    不過爸爸從來不騙她,就像他出差答應給她買什麼東西帶回來一樣,他一次都沒失言過。

    萊米的爸爸,是世界上最不會騙小孩兒的爸爸,她最信任她的爸爸。

    窗外在下雨,一如這個家裡陰沉的心情一樣。

    不過第二天醒來,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了。

    放暑假萊米喜歡賴床多睡一會兒。昨晚她一直在思考媽媽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爸爸說的那樣輕鬆。既然媽媽只是小病,為什麼爸爸從新西蘭回來,他緊鎖的眉頭就一直沒鬆開過?

    小萊米耿耿於懷了半宿,不知道幾點才昏昏沉沉地睡著。

    等她起來的時候,她發現天氣晴了,陽光透進房間陽臺的玻璃窗,在地上投射出一片灼熱明媚的光。

    家裡的陰霾像是被好天氣感染,昨天那種死氣沉沉的哀肅氣氛,今天居然一點兒都不見蹤影了。

    她揉著哭腫了的眼睛下樓,看見爸爸媽媽在沙發上摟在一起,有說有笑地看電視裡的非洲大草原紀錄片。

    “萊米,你醒了啊?”菊姐率先發現她起來了。

    “醒了嗎?”媽媽從沙發上轉過頭,衝她拍拍手張開懷抱,“對不起寶貝,媽媽昨天太難過了,見到你都不敢抱你,怕自己會當著你的面控制不住地哭。”

    萊米揚起笑臉,光著腳丫,一股腦地衝進媽媽的懷裡。

    她在媽媽懷裡揚起臉孔,委屈地問:“媽媽,你到底怎麼了?”

    爸爸揉揉她的頭髮,笑得特別燦爛:“沒事兒,結果出來了,普通結節,吃點消炎藥多複查就行。不過北京的空氣實在太差了,霧霾越來越嚴重,你爺爺奶奶讓我們暑假去興州鄉下住一陣兒,鄉下空氣好,帶你媽媽去養養肺。”

    萊米的情緒被他們帶動,興奮地說:“興州?就是爸爸你的老家?我長這麼大還沒去過鄉下呢!鄉下長什麼樣兒啊?”

    爸爸寵溺地颳了刮她的鼻子,“鄉下特別好玩,可以粘知了、抓田蟹、釣黃鱔,夏天我們就在又碧又清的水庫裡游泳。”

    萊米一聽,全是她沒玩過的項目,激動地拍了拍小手,她可太期待這趟鄉下之旅了!

    *****

    萊米長到九歲,第一次見到她爸爸的老家長什麼樣。

    爺爺奶奶的老屋,後面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田壟,前面有一條不湍不急的河流。

    在鄉下的日子,萊米丟棄了她的公主裙,她最愛在夏天還沒燥熱起來的清晨,和爸爸去田裡收他們昨晚插在田裡的釣黃鱔鉤子。

    黃鱔看著黃溜溜、精明兮兮的,其實智商不太高還有點兒蠢,每天早上,萊米都能和爸爸收穫十幾條大大小小的黃鱔。

    媽媽最怕這種像蛇一樣的東西,見了就插著腰、直跺腳地吼爸爸:“單星迴你快把這東西給我拿走,噁心死了,你們爺倆是陪我來鄉下養病,還是來堵我心口啊?”

    爸爸一把抓起黃鱔,捧到媽媽面前嚇唬她。

    黃鱔扭曲的身體在媽媽瘋狂跳舞,媽媽大驚失色地跑開,一邊跑,一邊還要回頭罵:“討厭死了單星迴!”

    每每這時,爸爸就低下頭,衝她擠擠眼,驕傲地說:“媽媽的話得反著聽,你瞧,她一天要說好多遍:愛死你了單星迴!”

    關於那個夏天的記憶,真的好滿足好美好啊!

    悠長的鄉下假期、一望無際碧油油的麥田、陽光、夜晚、潑灑在頭頂數不完的星星、蛙聲、蟬鳴、河流……

    哦,還有那幾輛牛氣沖天,從北京轟隆隆開來的特牌軍用車,在鄉下捲起一陣兒好大的硝煙黃土。

    村子裡死了一位百歲老人,因為是喜喪,所以整場喪事辦的都特別喜慶。

    鄉下的喪禮,萊米還是第一次觀摩,嗩吶聲一奏響,後面就跟著一幫子吹吹打打。

    媽媽不讓她去這種地方,怕她會受驚。

    萊米的好奇心驅使她,趁著媽媽午睡的時間,偷偷跑去那戶吹吹打打辦喪事的人家悄悄觀望。

    萊米真的嚇到了,不過不是被喪禮現場跳大神一樣的民間歌舞者嚇到,而是被喪禮上那個梳著小背頭的身影嚇到了。

    萊米不可置信地揉揉眼,再三確認,才發現在喪禮現場,跟著主人家一起治喪的小孩兒就是鍾默。

    天!鍾默怎麼會在鄉下?他老家也是興州的?

    萊米躲在門口看,來往的賓客大多行色匆匆,沒有誰會理會一個站在門口暗中觀察的小女孩兒。

    她看見一個長相很威嚴的帥老頭跪在一口棺材前號喪:“爹!兒子不孝……”

    萊米第一次親眼見到棺材,好奇心大於恐懼。

    她仔仔細細地觀摩了一下棺材,感慨:比電視劇裡簡陋的棺材可豪華多了,這戶人家應該是鄉下的大戶,就連棺材都粉著金漆,雕花十分繁複。

    萊米的眼睛順著棺材來來回回地掃視,然後她注意到靠在棺材邊上的靈幡,上面的一串字裡有一個“董公”的稱呼。

    看來這戶人家姓董。

    姓董,鍾默怎麼來這呢?

    當她的眼睛再次想去找人群裡的鐘默的時候,她的後背被人敲了一下。

    “啊!——”萊米嚇得跳了起來。

    轉過身,她發現鍾默就站在她的身後。

    萊米在原地和他大眼瞪小眼地對望。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然後又異口同聲地問——

    “你怎麼在這兒?”

    “你怎麼在這兒?”

    萊米說:“我爺爺奶奶老家是這兒的,我來鄉下度假。”

    鍾默:“哦,我陪我爺爺來奔喪。他爸爸沒了。”

    萊米指了指棺材前跪著的那個帥老頭:“那個是你爺爺?”

    鍾默點點頭,“是啊。”

    萊米向他丟了個白眼兒,學著他的語氣和神態,傲慢地說:“吹牛呢吧!當我不識字啊?棺材裡躺著的人姓董,董公,這家的後人姓董。你姓鍾,奔哪門子的喪?!”

    “欠揍啊你單萊米!”鍾默看見她那張不可一世欠扁的臉孔,忽然覺得她長得沒平時那麼漂亮了。

    萊米衝他皺皺鼻子:“瞧吧,你也覺得這樣欠揍。”

    她兩手一攤,睜著兩隻溼漉漉的黑眼睛,特別無辜地控訴他:“可是你平時就是一直這麼對我說話。我沒欠你錢吧鍾大少?整的我欠你幾百萬似的。”

    鍾默笑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我向你道歉,以後我不這樣了。”

    萊米有點不相信他的話,一個人哪兒那麼容易改掉自己的臭毛病呢?

    鍾默指著跪在地上的人說:“他真是我爺爺,不過我奶奶很早就和他離婚了。我爸跟著我奶奶姓鍾,所以我也姓鍾。我奶奶和我爺爺離婚的時候,我爺爺壓根也不知道我奶奶懷上了我爸,我奶奶脾性大,乾脆就一直瞞著我爺爺。直到我爸快上小學了,我爺爺才知道有我爸這麼一個兒子。”

    鍾默補了一句:“我爺爺離過兩次婚,不過後來又和我奶奶復婚了。他一直想把我爸和我的姓改回去,但我奶奶堅決不同意。”

    萊米被他說得有點暈頭轉向,不過她稍微在小腦袋裡總結了一下,他的意思是:他姓鍾,是跟著他奶奶姓,並不跟著爺爺姓董。

    他們在門口說話,轟隆隆一輛軍用車在門口塵土飛揚的停了下來。

    鍾默衝著停穩當的巨物車挑了挑眉毛,對萊米說:“喏,我奶奶來了。”

    從車上下來一個穿著軍裝,打扮特別時髦的老太太,頭髮花白了還精神矍鑠,臉上架著一副墨鏡,嘴巴上擦著口紅。

    萊米覺得她的氣質和自己在軍區大院長大的姥姥還挺像的。

    老太太剛下車呢,就半摘下墨鏡,露出一半的眼睛往鍾默這邊掃,聲音洪亮如鍾:“鍾默,董學成呢?”

    老太太從來不在孫子面前正經稱呼老伴兒“你爺爺呢”,而是直呼其名“董學成”。

    鍾默指了指裡屋,“跪那呢。”

    老太太重新把墨鏡安回自己的鼻樑上,哼了一聲,“別指望我跪啊,兩個老東西,當初還是他們慫恿董學成和我離婚呢,說誰是不會下蛋的母雞,忒缺德!”

    只有萊米赫然睜大眼——剛剛老太太在說誰?……董學成?!!!

    就是那個送她奶奶傳家寶紅寶石戒指的董學成??

    萊米驚訝到嘴裡能塞得下一整顆雞蛋。

    *****

    很多年後,那枚經歷了歲月磨礪的紅寶石戒指,兜兜轉轉地來到了萊米的手中。

    鍾默為她戴上那枚鴿血紅寶石戒指的時候,萊米恍惚地想起了多年前小學暑假,那個遙遠卻又美好至極的夏天。

    那個夏天,她成了他的偏愛。

    麥田裡的風呀,就這麼一直吹。

    吹呀吹……掀起一陣又一陣沁人心扉的碧綠麥浪。

    回憶裡的蟬鳴,格外悠遠動聽。

    她和他的故事,像她的父母一樣,始於竹馬、終於竹馬。

    他們像她的父輩、祖輩那樣——心動於年少,堅守於終老。

    作者有話要說:偏見小姐和傲慢先生,始於竹馬、終於竹馬,像他們的姓氏:單、鍾那樣,也是一個善始有終的故事。

    偏見小姐和傲慢先生會像他們的父輩、祖輩那樣,一生彼此相愛與信任。

    朋友們,至此,這個橫跨三代人的故事是真的結束了。

    感謝三個多月以來的相伴,祝你們的生活一切順利、舒心,葡萄在這衷心為你們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