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珠葡萄 作品

第78章 第 78 章

    蔣唯錯在實在太善良了,一遍遍被楊憲達要挾。到了最後,感覺到蔣唯已經對這種戲碼快無動於衷了,楊憲達就開始用生命威脅蔣唯。

    他愛蔣唯嗎?愛一個人如果偏執到這種程度,讓所愛的人這麼痛苦和懼怕,那麼他愛的,恐怕只有他自己。他放不下的,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的面子。他只是不想輸掉這場戰役,成為一個被人恥笑的失敗者而已。

    楊憲達成功毀掉了許瑞和蔣唯,使他自己成了這場感情推拉戰裡,唯一的勝利者。楊憲達甚至處心積慮安排好了一場偷竊的戲碼,讓蔣唯親自到許瑞面前為自己說情求饒。

    毀掉一個不可一世的天才,對於楊憲達來說太容易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只有最愛的人受到了侮辱,還來他的面前把痛苦揉碎了給他看,並且這趟的目的是為另一個男人苦苦求情,這些足以逼瘋一個天才。

    楊憲達做到了。在他竊取了許瑞的實驗成果後,名利與美人雙豐收。儘管港大給他開出了條件,想讓他留校任教,但楊憲達還是識時務地選擇了遠離多事之地,去了陌生的北京。

    而許瑞,因為承受不了打擊,甚至大學沒畢業,就被壞情緒牽拉著身上所有的神經,執意辦理了退學,從此銷聲匿跡於人海。

    說好要看日出的少年們,因為前一晚和老前輩聊天聊的太久,誰都沒有看到太陽從海平面躍出的場景。

    沒有看到日出,不代表太陽沒有升起,紅太陽依舊冉冉升起,並且金光萬丈。

    今天真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沈校長在醫院樓下涼亭拿著蓋碗喝茶偷閒的時候,沈歲進帶著大批人馬來到醫院,那陣仗不像是來醫院探病,而像拖家帶口是抄著傢伙來醫鬧。

    沈校長還在涼亭裡欣賞自己新購入的一套鬥彩團菊蓋碗呢,覺得自己才花了五買了件這麼好的貨色,自己的眼力見兒真是又毒又辣,老闆被自己殺價殺慘咯。

    沈歲進去病房沒找到沈校長,已經帶著人馬大隊氣勢洶洶地下樓,四處蒐羅沈校長的蹤跡。

    “在那兒!”薛岑率先發現了坐在涼亭裡把玩蓋碗的沈校長。

    沈歲進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直挺挺站在了沈校長的面前。

    沈校長還保持著用日光測試瓷器胎釉通透度的姿勢,一陣陰影投來,還讓他以為天突然變陰了。

    “甜甜,你怎麼來了?不是說醫院這用不著你來嗎!醫院不衛生,到處都是人,你奶奶這病好差不多了,她就是矯情,想在你爸你姑姑面前多叫幾天屈,讓他們心疼心疼,這才賴在醫院不肯走。”

    “爺爺,你退休後是不是很無聊啊?成天釣魚摸蓋碗兒,我給你找了件正事,這下你鐵定不無聊了,還會覺得退休生活特充實!”沈歲進笑吟吟地摘下沈校長手裡的碗蓋,穩當當扣在了石桌的茶碗上。

    沈校長注意到花壇邊上站了一群人,都是和孫女一起來的吧。

    “什麼事兒呀?你可別學你奶奶,一天到晚淨折騰我這把老骨頭。”話是這麼說,但眼裡流露出藏不住的慈愛。

    孫女這是想要幹什麼呀?沈校長有點好奇。

    孫女很少求他辦事,小丫頭從小在國外長大,什麼事她自己能辦成的,都特獨立。

    沈歲進把肩膀捱了沈校長一下,指著遠處那群夥伴,撒嬌說:“求您辦事兒呢!咱們學校出了只大蒼蠅,您打不打?”

    沈校長一下皺了眉。蒼蠅是什麼意思,沈校長太懂了。

    “你聽到什麼事兒了?”沈校長讓她坐下慢慢說,但沒招手讓那群孩子過來。有些話,不見得適合當著眾人的面說。

    沈歲進給夥伴們遞了個眼色:有門兒,我爺爺讓我坐下,他要上勁兒了。

    沈歲進裝出特別氣憤的樣子,簡直都快拍桌子了,“我和同學昨天開您的汽艇去海島上玩,您猜我在小島上遇見了誰?”

    沈校長心疼壞了,誰啊?誰膽兒那麼肥,敢給她的寶貝孫女氣受?!

    “你別生氣,有什麼事慢慢說,爺爺給你做主。”從來沒見孫女動過這麼大的氣,沈校長深知此事多半有點棘手了。

    “島上住了一個可憐人,一個被咱們京大大蒼蠅害慘了的可憐人!爺爺,您記不記得物理系的楊憲達?您還沒退休的時候,他可上趕著來家裡找我爸了。我爸和徐阿姨不太喜歡搭理他,覺得他這人有點太世故了。去年他升了物理系的系主任,好傢伙,我昨天才知道,原來他就連當初的畢業論文,都是剽竊了同窗的成果!這什麼人啊,他還是□□犯呢!”

    沈歲進一邊說著,一邊觀察沈校長的臉色,時刻注意措辭。要是沈校長的臉色變得稍稍凝重一點,她就越說越氣憤,語速越來越快,烘托氣氛。要是沈校長的表情像是在沉思,沈歲進就稍微緩和一點,揀點不那麼刺激的話說,讓她爺爺能在腦子裡沉澱整合一下信息。

    沈校長覺得茲事體大,咳了兩聲,讓孫女稍微控制下情緒,畢竟不遠處還站著幾個京大的孩子呢。

    “楊憲達?老任家的女婿吧,老任不是前兩年也退休了嗎?他女婿這就坐不住,開始耍花腔了?□□這事兒不能亂說,破壞人家家庭和諧。老任可是一直挺滿意這女婿的,我看小楊平時對小任也挺上心的,生日情人節都會準備禮物和鮮花。”

    沈歲進皺著鼻子哼聲說:“您不信的話,我可以把當事人給您叫來。”

    沈校長有點好奇:“你怎麼知道這些事的?那個島上的人,跟你說的?”

    沈歲進:“是啊。爺爺你可能沒聽過許瑞這個人,許瑞和楊憲達是港大的同學,年輕的時候叫楊憲達給害慘了。他是海南人,當初從港大退學後就回到家鄉了,這些年一直隱居在海上的小島上。我昨天去了那個島上,都被他的房子嚇壞了……裡面好多實驗儀器,全是他自己在有限的條件下自制的。這人太了不起了!是個物理狂,套句阿基米德的話說:給許瑞一根槓桿,他可以撬動整個地球。”

    沈校長臉色微微一變,許瑞他怎麼沒聽過?前些年港大的翁鶴去世的時候,他還給打了一通弔唁電話過去。

    翁家的後人說:“老爺子這一生沒什麼遺憾的,死前唯獨放不下一個叫許瑞的學生。沈校長,中國的學術圈就那麼大,如果您老有機緣碰上許瑞,請一定幫忙點撥一下這想不開的後生。告訴他,我爸爸至死都牽掛著他。”

    沈校長太意外了,許瑞怎麼會出現在那座島上,還被自己的孫女給找到了?

    沈校長見識過太多的手段,知道看事情絕不能只聽一面之詞,偏袒任何一方。即使是孫女口中說出的話,他都得公正地保持懷疑的態度。

    沈校長說:“既然如此,那你們去那個島上,把許瑞給我叫來。我會一會他,看看事情是不是他說的那樣。”

    沈歲進激動壞了,忙拍掌說:“他就在醫院外頭等著呢!他怕見生人,醫院人多,他不太敢進來,我讓單星迴在醫院門口陪著他。爺爺,你等等,我去把他給喊進來!”

    沈校長微微笑了笑,這才發現自己上了孫女的套。她到自己面前唱這出大戲,就是為了請許瑞這個主角登場呢。

    沈歲進讓陸威去把單星迴和許瑞叫進來。

    沒多會,許瑞就出現在了沈校長的面前。

    沈校長端詳著眼前這個瘦骨嶙峋的男人,蓄鬚蓄髮,樣子看上去比他都要顯老,眉頭逐漸越鎖越深。

    他想起了翁家後人說的翁鶴死不瞑目。推心置腹,如果是自己的得意門生,如今這樣落魄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恐怕自己早已老淚縱橫了。

    至死都牽掛著的學生,比對自己的子女後人都上心,可見許瑞是翁鶴看中的多有天分的後生。

    沈校長讓他坐,並喊沈歲進上樓去病房,把自己珍藏的那副福祿壽鬥彩蓋碗拿下來,他準備在這涼亭裡好好和許瑞聊聊。

    沈歲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等自己送蓋碗下來的時候,許瑞正痛哭流涕,不停拿手腕擦著面上橫流的眼淚。甚至連沈校長,眼裡都隱隱看得見水澤。

    沈校長看了擺碗倒茶的沈歲進一眼,話不知是說給她聽的,還是說給許瑞聽的,“畢竟二十幾年前的事了,要重查起來肯定沒那麼便宜。小許,你看看你的訴求是什麼,咱們不能打沒有目標的仗。如果你的訴求只是為了能謀得一份工作,那麼任家太好收買你了。無論京大又或者其他大學,任家在教育口有人脈有資源,一定能滿足你的訴求。如果是為了爭口氣,要拉楊憲達下來,那麼其他任何多餘的訴求,你提都不要提,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我見過太多這種事了,你如果上了他們的套,不僅最後一無所獲,還會被他們請來的律師,以敲詐勒索罪入刑。人心吶,永遠比想象的更加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