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珠葡萄 作品

第38章 第 38 章

    “那你就吃糖葫蘆和驢打滾當晚飯?”單星迴突然想到,這要是梅姨在,那指定要摟著沈歲進嚎啕大哭,覺得是徐慧蘭這個後媽虐待沈歲進了。

    “我在外面隨便吃點吧,也不去食堂了,省的碰上院裡的熟人,回頭徐阿姨知道我沒在學校排練,就該多心了。”

    “那你上我家吃唄。”多簡單,又不是頭一回。

    “你覺得你回家能有飯吃?”沈歲進流露出算無遺策的神秘笑容。

    單星迴:“?”

    “以我對你媽的瞭解,那股做事認真較勁的性子,段阿姨上班頭一天,肯定在單位加班。你姥姥不是回興州了,家裡也沒人做飯了吧……”

    還有功夫請她上他家搭夥吃飯,看來小單同志還是沒認清局勢啊!

    雙職工家庭,孩子放學回家還想定時定點吃上飯,那簡直三頭六臂都整不出這樣的場面,光是趕回家能陪孩子嘮會嗑,都是緊趕慢趕兵荒馬亂的場面。

    自從梅姨從她家下崗,徐慧蘭有時候又在單位加班,沈歲進晚飯這頓經常就是在京大食堂度過了。有時候在食堂實在吃得膩味了,就四處鑽巷子晃大街找好吃的飯館。

    沈歲進同情的搭了搭他的肩:“歡迎加入放學後四處打野的隊伍啊。”

    十二月末端的太陽,像個昏沉無力的年邁老人,才剛過了四點,夕陽就墜得只剩半個圓盤。

    附中的舞臺,在最後一抹夕陽餘暉被吞盡後,徹底大放光彩,亮起的燈光閃爍著精妙絕倫的霓虹。

    聽說這次負責舞美的團隊,還是請外頭風頭正盛的新銳團隊做的。據說團隊老闆有留學背景,做過幾次國外中大型演唱會的案子;也有人說,這個團隊的老闆,是校長的親侄子。

    總之這些流言傳來傳去,等沈歲進見到舞臺廬山真面目的時候,覺得效果倒還真挺朋克的。整個舞臺的燈光偏冷,底子裡的膩子味兒都是重金屬的冷冰冰味道。

    一點也不像元旦跨年,倒像是大型迪廳現場。

    團隊老闆有留學背景,審美偏西式,這點沈歲進信了;老闆是校長的親侄子,大約也是真的,擱中國這麼喜慶的一個節日,能整成大型露天蹦迪聚眾場所,方案還沒被否決,說舞美團隊老闆是附中校長的親兒子,沈歲進都信。

    晚會從四點半準時開始,大約八點左右結束。

    附中食堂為了讓學生們不餓著肚子參加晚會,下午第二節課後——三點四十就開放了食堂。

    沈歲進要開嗓,就不吃晚飯了。

    陸威要跳街舞,怕吃了飯再劇烈運動會鬧肚子疼,於是也不吃晚飯。

    單星迴就給他們去小賣部買了幾塊巧克力還有幾瓶水,等他到操場大草坪上,想找他們會合的時候,大多數學生還在食堂吃晚飯,操場舞臺下的座位席還空著老大半。

    座位是按照班級排的,跟平時早操拉練的隊形差不多,單星迴很快就熟門熟路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眼下陸威和沈歲進應該是去後臺對節目單了,單星迴把一袋子的水和巧克力放座位上,想著時間差不多快四點,就去校門口接徐慧蘭給沈歲進訂的花。

    許多家長都給今天參加演出的孩子訂了鮮花,單星迴在傳達室長桌上羅列擺放的一眾捧花中,鎖定了一束巨大粉玫瑰,目測起碼99朵往上。

    直覺告訴他,這麼大捧且誇張的花束,符合狗腿下屬為領導辦事的手筆。

    果不其然,單星迴捏起鮮花上的卡片,落款是“徐慧蘭”三個字。

    據沈歲進說,徐慧蘭身邊有一位極其狗腿的下屬,但凡徐慧蘭發話,就沒有這個下屬辦不成的事。甚至有一回下暴雨,徐慧蘭因為要加班走不開,又擔心沈歲進放學沒傘,都是這位下屬自告奮勇地從東二環送到了西三環。

    那次送傘真是嚇到沈歲進了。

    二十來歲一個大小夥,畢恭畢敬地等在校門口,渾身被暴雨澆透,看見從學校大門出來的沈歲進,小夥殷勤至極地擁到跟前喊了一聲:“沈小姐。”

    要不是他精準無誤地喊出沈歲進的姓,沈歲進還以為是人販子到附中門前拐孩子來了。

    “沈小姐,這是我們徐處長吩咐我給您送的傘。”小夥實在不容易,厚厚的鏡片被雨淋的霧濛濛水淋淋的,這麼大的雨,他撐的傘幾乎無濟於事。

    雨聲很大且嘈雜,沈歲進和單星迴擠在一把傘下,拔高了聲調和他說話:“你怎麼認出我的?”

    小夥笑著恭敬道:“我們徐處辦公桌上就是你們的全家福。”

    沈歲進愣了,沒想到徐慧蘭對這個家還挺重視。沈歲進不記得有和徐慧蘭以及父親拍過什麼正經的全家福,小夥說的那張“全家福”,如果沒錯的話,應該是在父親和徐慧蘭的婚禮上,一家三口忙忙湊湊在酒店拍的一張紀念照。

    小夥自然是知道了徐慧蘭所嫁的門第絕非一般,人往高處走,有時候全仗著人前伏低做小。

    有個口號是:人在體制走,低頭馬屁第一流;大腿抱得緊,日後一定行。

    原本徐慧蘭在單位的行事作風就讓下屬聞風喪膽,本來單位裡的大媽大嬸愛在背後嚼舌根,酸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沒想到徐慧蘭的命還出奇的好,居然在大齡未婚的情況下,能撿著一個身世顯赫的金龜婿。

    人麼,總是吃不到葡萄愛說葡萄酸,那些原本在背後臊徐慧蘭是老姑娘的大媽們,這下又改口說徐慧蘭年紀輕輕給人上趕著當填房、做後媽了。總之,業務能力沒徐慧蘭能打,便一定要挑點徐慧蘭身上的刺兒,她們才能在心理上平衡一些。

    但沈家可不是一般的名門望族,裡頭的水有多深,只消在北京城稍微一打聽,就知道沈家枝節的厲害。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要想人前顯貴,必得人後受罪。

    因此對著一個十來歲的少女低頭哈腰,小夥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光彩之處,反而鞍前馬後,替這位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姐,殷勤地打起了傘,甚至像接待領導一般,細心地用手擋著傘骨,不讓傘骨碰著沈歲進的一根頭髮絲。

    看著小夥歪著腦袋把他自己的傘夾在肩膀上自顧不暇,卻還要殷勤地為沈歲進打傘,單星迴實在看不下去,接過他手中的傘,催促說:“您忙去吧,我和沈歲進是鄰居,平時我們都一起放學回家。”

    小夥感激地點點頭,卻仍舊呆呆的杵在原地,飽含熱情地目送著單星迴和沈歲進遠去。

    沈歲進和單星迴走開了好遠一段路,她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說:“啊,他應該就是徐阿姨單位的那個小馬,上回的手抄報作業,還是徐阿姨讓他他幫我畫的!”

    單星迴哂笑一聲,“那他一定很愛放屁。”

    沈歲進維護道:“人家愛不愛放屁,也不礙著你什麼啊?這人不錯,大老遠的還給我送傘。”

    單星迴翻了個白眼,無情的嘲弄:“姓馬,愛放屁,且成精,馬屁精!”

    “……”

    沈歲進啞口無言。

    單星迴捧著一大束粉玫瑰,笨重的像一個抱蛋的老母雞,漆黑的兩個眼珠子從粉色的重重疊影后面露出來,回到操場上的座位,班級裡有人打趣他——

    “這是給咱們沈公主送的吧?”

    單星迴飛斜過去一個冷峭的眼神:“別誤會,沈歲進家裡人給她訂的。”

    大家笑得此地無銀三百兩:“單星迴你就嘴硬吧!”

    單星迴聳聳肩:“愛信不信。”

    陸威這時候從主席臺的地下室鑽了出來,看見單星迴大老遠就喊他:“星迴、星迴,你過來!”

    單星迴屁股還沒在椅子上坐熱,又被喊起來:“你們倆祖宗,就不能讓我歇口氣嗎?”

    陸威急眼說:“沈歲進說不唱了!”

    單星迴愣了一下,怪道:“她又鬧哪門子的大小姐脾氣?臺子都搭好了,她這是臨陣脫逃撂挑子啊?!”

    單星迴從座位上起來,不忘給陸威捎帶過去一瓶礦泉水,大步流星地邁步向陸威走去,凌空把礦泉水往他懷裡一丟。

    陸威單手在半空抓住礦泉水,擰開瓶蓋,大口大口地仰脖子灌下去,喉嚨發出咕嘟咕嘟的響聲:“誰知道她又哪根筋搭錯了,我幫她拿外套,她去女廁所上個了廁所回來,臉色就很陰沉,水泥灰都比她的臉要好看。”

    單星迴覺得陸威神經大條,女廁所裡是非多,這不是從古貫今的真理嗎。

    定睛一看,陸威的手上果然搭著沈歲進的白色羽絨服。

    “人呢?”單星迴問。

    “還在地下室的化妝間裡。”陸威指了指遠處的主席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