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珠葡萄 作品

第33章 第 33 章

    段汁桃應道:“學校也倒了血黴了,本來什麼事都沒有,這下賠出去好大一筆。不過拿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呢,人都沒了,還有什麼比人更重要……?”

    兩人說的感慨萬千,覺得經過這場風波,眼下也不想什麼大富大貴了,只要身邊的人平平安安,家庭完滿就好。

    天色徹底暗下來,校園也漸漸安靜下來,而家屬院裡的煙火氣卻緩緩熱鬧起來。

    鐵鍋炒菜聲、涮鍋涮碗聲、孩子爭吵聲、家長訓斥聲、闔家圍著飯桌說笑聲……

    不知道是誰從窗戶鑽出脖子,朝巷子裡瘋玩的孩子,高喝一聲:“小強,回家吃飯——!”

    大概這院子裡有太多名字帶強的孩子了,一時之間,四面八方,高低起伏,紛紛傳來不同的孩童回聲——

    “欸,知道!”

    “媽,再等等!”

    “哦,終於能吃飯了……!”

    吾翠芝笑的前仰後翻,想起來自家也有叫個“小強”的兒子,孩子再大,再不聽話,再窩裡橫,那也是媽媽的心頭肉。

    都說母子沒有隔夜仇,在單家又被段汁桃這麼一開導,眼下吾翠芝心裡的不痛快也放下了,不過一趟晚飯的功夫,心情就變得大好,哼著小調回自家門院去了。

    回去的路上,吾翠芝已經開始盤算,兒子去上海,要給他收拾什麼樣的衣服、鞋子、被面、毛巾……

    前腳吾翠芝剛走,後腳單琮容就推著自行車回來了。

    段汁桃收拾碗筷的動作停在半當兒,奇道:“你今晚怎麼這麼早回來?”

    單琮容停好自行車,說:“實驗室停電了,項目沒法做。”

    段汁桃問:“好好的怎麼停電了?”

    單琮容擺了個鬼臉,抿嘴指了指隔壁沈家。

    不可說、不可說。

    進了廚房的門,段汁桃才捏氣小聲地問:“葫蘆裡悶的什麼藥?”

    單琮容哈哈笑著說:“你能想得到?為了逼瀋海森去相親,瀋海萍讓學校的電工剪了實驗室的電線,直接整斷電了。我和他做一個項目,不停工不行啊!那電工來搶修電路,擺明著是半吊子,拖拖拉拉,手腳忒慢,估計今晚肯定是修不好,我就回來了。”

    段汁桃聞言,也是啼笑皆非,好笑道:“虧沈家大姐想得出這招!”

    單琮容問:“鍋裡還有飯麼?”

    段汁桃“啊”了一聲,說:“平時就怕你突然回來沒飯,都會多煮兩把米,不巧,今天吾大姐來家裡蹭飯,鍋裡現在一粒米都不剩了。”

    單琮容說:“不礙事,我出去吃吧。你晚飯吃的多麼?”

    段汁桃疑惑道:“不多,吾大姐胃口好,吃了三碗飯,我怕她不夠吃,緊著她吃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單琮容看著段汁桃誇張比劃著的三根手指,結合吾翠芝胖墩墩臃腫的身材,已經想到飯桌上,自己的妻子,為了省幾口飯招待客人,吃得有多侷促小心了。

    “正好,咱們一起去外面吃蘿蔔燉牛腩,芝麻巷新開的潮汕砂鍋粥店裡有,同事上回帶我去吃過,味道不錯。”

    單星迴耳朵尖,一聽到父母要出去開小灶,從書房窗戶探出半個身子,高呼道:“帶上我!”

    隨即被在院子裡晾曬衣服的單姥姥,擋在窗前,把他的頭強塞了回去,老老實實的摁在書桌前的椅子上。

    端著曬了一半的洗衣盆,單姥姥扭頭,對女兒女婿笑著說:“沒事,你倆出去吃,我和星迴還有花捲在家看著。”

    單星迴被他姥姥用凌厲的眼刀威脅:臭小子,你爸媽出去二人世界,你咋這麼沒眼色去瞎摻和?

    單星迴撇撇嘴,不甘心的補道:“爸媽,吃完飯,你們可以再去看場電影。”

    單姥姥,這才滿意的點頭微笑。

    徹底入了夜,大約父母真去看電影了,到了晚上九點多他們還沒回來,單星迴從書房裡伸著懶腰出來的時候,父母的臥室沒點燈,還是黑漆漆一片。

    聽到單星迴推門的動靜,花捲在瓷磚地板上打了個滾,把肚皮露出來朝天,眼睛睜了一會,又迷迷瞪瞪的合上了。

    天氣還是熱,狗都不愛動彈了。

    到客廳的茶桌上支了個茶杯,倒了涼開水,一杯下肚,解了渴,就打算去洗澡沖涼。

    沈歲進剛叫梅姨煮了兩碗餛飩出來,熱氣騰騰的,沈歲進特地叮囑了梅姨不要放蔥,她和單星迴都不愛吃蔥。

    沈歲進從裡屋出來,扶著兩家的矮牆,見單星迴摸黑在客廳捧著水杯飲水,喚道:“單星迴,上我家來吃好東西。”

    單星迴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她從一大早就心心念唸的蘇式小餛飩。

    單星迴趿著拖鞋,捧著水杯,倚在門邊,慵懶說:“這麼晚了,你還不睡?”

    沈歲進“嘖”了一聲,不耐煩道:“來不來?”

    單星迴滿口應道:“來了、來了。”

    單星迴連正路都懶得走,索性撐著矮牆的石磚,翻身一跨,就越了過去。

    沈歲進被他這套行雲流水的翻牆動作,看得目瞪口呆,心裡贊服——腿長果然任性!

    單星迴解釋說:“我姥姥睡了,開門聲音大,她會以為是我爸媽回來了,少不得要起來給我媽他們燒熱水洗澡,我媽不願意她睡不踏實,再說夏天了,衝個冷水澡也沒什麼。”

    沈歲進點點頭說:“哦,沒想到你還挺細心的。你姥姥呼嚕聲那麼大,也能被院子裡開門的聲音吵醒啊?”

    兩人窸窸窣窣的說著話,還能聽見隔壁院子裡,單姥姥響一陣歇一陣的打鼾聲。

    梅姨已經煮好了餛飩,擺好碗筷讓他們進來吃,說:“院子裡蚊子多,快進屋吧,餛飩好了,我再給你們盛點醋和辣椒醬。”

    單星迴嘴甜,應道:“梅姨,你真是神通廣大,在北京都能弄著蘇式小餛飩,沈歲進這嘴,著實被你養刁了。”

    沈歲進回屋落座,把碗裡的餛飩攪了攪:“吃你的,還不忘捎帶上挖苦我。”

    梅姨回想起剛到家屬院,接觸沈家父女的情節,感嘆的對單星迴說:“你都不知道,我剛來這接手的時候,小進這孩子,問她吃什麼,她都說隨便,這可愁壞了我。誰知道隨便後面,到底哪個可以隨便、哪個不可以隨便?有沒有什麼忌口的,又或者吃什麼害過敏,這孩子統統不說。說來也怪,有幾回我觀察過,你媽愛給你泡牛奶喝,那陣子小進給你輔導英語,你媽也總愛給小進泡,每回我站在院子裡偷偷看小進喝牛奶的樣子,是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我泡的牛奶她就不喝,而你媽泡的,她總是喝得乾乾淨淨。為這,我還特地找你媽問過,你們家買的是什麼牌子的奶粉,結果咱們兩家的奶粉牌子還是一樣的,我就徹底想不通了,直到你沈叔叔和我說,小進這孩子從小就只愛喝南法產的一款牛奶。聽說這孩子從小厭奶,就只有那個牌子的奶,她喝得下口。得虧了你媽了,你媽倒的,她就不計較。從那時候我就開始明白,這孩子喝奶哪是挑牌子啊?她這是挑人呢!”

    段汁桃沒有閨女,把沈歲進疼得和自己姑娘一樣,連梅姐都打心眼裡感慨:段汁桃這人不僅心地純良,還心熱!

    梅姨慶幸的說:“還好,現在吃什麼,小進都會自己要求,也犯不著我想破頭了。”

    料理這一日三餐,大約是家家戶戶的主婦最頭疼的事了。

    菜市場統共也就那麼多固定的食材,孩子正在長身體,正是挑嘴的時候,營養跟不上,發育就遲緩,沈歲進發育算遲的了,因此梅姨在沈歲進的吃食和營養搭配上,很願意下苦工。

    像今天沈歲進要求吃餛飩,梅姨就早早打電話聯繫了漢京飯店,叫後廚揀了兩隻農場土雞,煨上一鍋濃鮮的雞湯,作為餛飩的湯底。

    又叫蘇州來的廚師,包好一屜小餛飩,用紗布蓋著,送到家裡的時候,食箱裡還有兩塊大冰塊鎮著,餛飩就還很新鮮,連餛飩皮都沒被風乾發硬,還是溼軟的。

    蘇式餛飩,和北京的餛飩大有不同,江南那帶的點心食樣都隨了水鄉的柔性,多是溫婉精緻的,就連餛飩皮,都薄如蟬翼,像是精湛女紅紡出來的細紗,放在水裡頭一煮,咕嘟咕嘟的像一個個透明的小水母,膨脹漂浮在水面,入口即化。

    梅姨今天心情格外的好,因為沈歲進總算迎來初潮,這意味著,她照顧沈家父女的工作,總算初步有了成效。

    瀋海萍總也操心沈歲進是因為營養不好,發育這塊才沒跟上,向她詢問起沈家父女日常的時候,便多吩咐梅姨給沈歲進進補。

    想起來今天下午上錦瀾院,沈家老太太摸紙牌的時候,也費心問了這麼一嘴,還說要叫老中醫給沈歲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