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珠葡萄 作品

第32章 第 32 章

    到時候吾翠芝自有法子把話圓回來,就說張強在上海乾得不錯。歷練個把年頭,小有成就,就上陳家去說親,左右她把自己壓箱底的錢拿出來就是了,便說是張強在上海掙的,給他們小夫妻作為家庭起步資金使用。

    吾翠芝的如意算盤,連自家老張都沒透露半分,要不是心裡有這個成算,她哪能真放心把獨生子外放上海?

    不過她沒想到,張強背後給她整了這麼一出和陳淼分手的大動作。

    張強一想到回家還有老媽要應付,一時頭疼得抓耳撓腮,碗裡的泡麵都吃不下口了。

    “你怎麼和淼姐說的啊?”單星迴好奇道。

    “你小孩兒聽那麼多做什麼。”張強拖了一筷子碗裡的泡麵,往嘴裡塞。

    “我提前攢經驗啊!”單星迴理所當然的說。

    “美得你,誰會瞧上你啊?”沈歲進叫他死了這份心。

    說的好像自己是萬人迷大帥哥,身後一堆靚妹追著他。

    單星迴搭開眼,挑了眉,得意的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沈歲進追問:“……難道真有人給你寫情書?”

    不會吧……這是要王八看綠豆的節奏啊?

    單星迴擠擠眼:“你覺得呢?”

    張強說:“你倆就別在這時候給我扎心窩子了。”

    沈歲進和單星迴終於不互損了,開始盡心給山頭大哥做心理按摩。

    沈歲進試探的說:“強哥,要不你回頭給淼姐認個錯?”

    張強剛從魔窟裡逃出來,再回去自投羅網,簡直瘋了不成。

    “想什麼呢你,我和你淼姐不合適。”

    “沒覺得不合適啊!”沈歲進想也不想的道,“你男的,她女的,你一米八,她一米六,哪不合適了?天造地設,都沒你倆合適!”

    張強白她一眼,嘖嘖道:“你咋不說她是鍋蓋,我是鑼,碰滋一響,湊一鍋?小進,你被星迴帶壞了,也不學點好,光顧著學嘴貧了。”

    單星迴叫屈道:“強哥,那你可誤會大了!要說牙尖嘴利,沈歲進是我們班的第一擔當!她論第二,誰敢第一?你瞧著我們班主任,那麼破馬張飛橫著走的模樣,平時走路步伐都是六親不認!上課前,把教案往講臺一丟,教棍往講臺桌子邊上敲兩敲,班上還有誰敢吱聲?可木師太一到沈歲進面前,別說橫著走,就是豎著走,她都小碎步低頭走啊!”

    張強說:“你面前擺個祖宗,你敢橫著走?沒跪著走就不錯了。”

    單星迴點點頭,覺得太有道理了。

    沈歲進哪是祖宗,那是太歲啊!連校長見了她,都畢恭畢敬的哈著腰。

    張強嘆息著說:“應該能消停一陣了,我這耳根子可算清淨了。我要去上海,總不能還吃著鍋裡的,想著碗裡的吧?那也太不是個人了。”

    你也知道你吃著鍋裡的,想著碗裡的啊?這句話,沈歲進沒說出口。

    “把話說開了也好。我跟陳淼說以後大概率不回北京了,等我找著北北,我再和她聯繫。這麼多年,我也該做出個決斷了。當年北北和林路鳴這垃圾分手,我就應該把心裡話說出來,可是慫,因為工作沒招上,覺得配不上北北。直到今天,陳淼和我說了北北這幾年的近況,我才發現,這幾年的破日子,我早該跟她一起熬……”

    “淼姐跟你說舒北北的事了?”

    沈歲進知道舒北北家的那些爛糟事,陳淼除了告訴過她,沒有和張強說過。

    也算是陳淼的私心吧,她怕跟張強說了,張強就會不管不顧的去和舒北北在一起。

    陳淼不想毀了張強,舒北北的親生父親被判了無期,人生有了汙點,和舒北北在一起,張強往後的人生不會順利。

    當初張強只知道林路鳴和舒北北分了手,聽說他們分手沒多久,林路鳴就有了新的女朋友,還是家屬院裡左教授的女兒。

    張強當時就想,林路鳴這個見異思遷的垃圾,當初怎麼追的舒北北,全校那麼多男生都暗戀舒北北,他近水樓臺先得月,仗著和舒北北同桌,先下手為強,結果人模狗樣淨不幹些人事。

    上高中就聽說過林路鳴和別的女生糾纏過,舒北北差點和他分了手,沒想到上了大學,老戲碼又重新上演一遍,這回和京大家屬院左教授的女兒勾搭上了。

    張強特地交代他媽——吾翠芝女士。

    他媽嘴巴和喇叭一樣大,時不時上左教授家去打探打探、廣播廣播,給林路鳴在長輩們面前穿穿小鞋,別讓這個人渣繼續為禍人間,耽誤人家的大好閨女。

    攪黃林路鳴和左教授的女兒,多少也有張強的一半功勞。

    張強最見不得林路鳴這個道貌岸然的玩意,腳踩兩隻船的慣犯,小白臉似的到處騙年輕的小姑娘。

    這回陳淼把舒北北這幾年經歷的事,全部都和張強說了,心裡也算把一塊大石頭落了地,這麼多年瞞著不說,總覺得是自己害的他們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似的。

    可看到張強為舒北北心疼的樣子,剛剛還釋然的陳淼,心窩子還是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陣鑽心的疼。

    心就像被捅出了一個酸得冒泡的大窟窿,除了嫉妒,還有一分惡毒的詛咒。

    她詛咒自己的人生,早日像舒北北一樣悲慘,或許到那時候,張強也會為她心疼一二分呢?

    張強沒有絲毫的埋怨或者責怪,對於她隱瞞舒北北情況的事,反倒衷心地對她道了聲謝。

    他說:“淼淼,謝謝你現在跟我說這些,如果你不跟我說,我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開。知道了這些,我才知道這些年我到底錯過了什麼。現在,是時候去找北北說清楚了,當年中專畢業,我約了她,卻失約了,那些話,早該在三年前我就說出口。”

    陳淼開裂的心又一次被踩在地上狠狠踏過。

    她讓他沒有心理負擔的走,也算是對他的成全吧。

    畢竟這麼多年,那個執念,在他心裡一以貫之。

    舒北北,是他的求不得、放不下。

    而他對於自己,何嘗又不是一種求不得和放不下呢?

    握緊拳頭,陳淼最後掙扎的說:“你想好了,這回說定了,就再也不能變了,開弓沒有回頭箭,以後也別後悔。”

    年輕氣盛的張強想也不想,就堅定地說:“我想好了,離開北京,去上海,找舒北北!”

    陳淼眼裡最後一抹的星火徹底熄滅,她艱難的在嘴角扯出一個淡笑,輕飄飄的說:“去吧……”

    去找他整個青春期夢寐以求的女神,去找他念念不忘掛在嘴邊的舒北北,去找回他失去的青春與夢想,去了就再也別回來……

    然而當初說好的不後悔,在多年以後卻成為張強這輩子,最追悔莫及、錐心的痛。

    多年前,靜默無聲的心碎,後勁十足,讓十年後的張強回憶起來,仍覺是一場年少無知的噩夢。

    這種遲到的後知後覺,遠遠比世界上最慘烈的酷刑,還要折磨人。

    它會在每個夢迴的深夜,提醒你,是你年少輕狂的無知,讓你失去曾經唾手可得的摯愛。

    這種痛,侵蝕骨髓,痛不可言。

    傍晚,樹上惱人的蟬鳴讓人心煩意燥,這更加煽點起吾翠芝心頭的怒火。

    張教授老牛拉車,好不容易從自行車後座,卸下了五花大綁的新電腦,還沒把電腦搬進屋裡,就看見夫人吾翠芝神色不妙地拿著雞毛撣子,坐在堂屋的板凳上,氣的胸口劇烈起伏,兩個鼻孔猶如火/槍,讓人恍惚間看到,兩個黑色洞孔裡噴射出熊熊的怒火。

    強子這是又惹到他媽了?

    張教授猜的八九不離十,剛想撂下電腦,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就聽見愛人拿他開刀的魔音來襲:“買個電腦怎麼去了一下午?知道的,以為你是去中關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了北大荒!”

    正趕著撞在槍口上,老張哪敢造次,笑呵呵的說:“堵車,路上堵車!”

    吾翠芝銀牙一咬,往地上啐了一口:“你騎自行車,堵的哪門子的車?兩個輪子的,學什麼四個輪的譜兒!?你就是往自行車上撒個一噸酵母,兩個輪子都發酵不成四個輪子的汽車!”

    張教授慢悠悠地轉進屋裡,偎在吾翠芝的跟前,依舊和氣的笑說:“死小子又惹你生氣了?你和他計較什麼,自己生的,再氣壞了自己,多不划算?”

    吾翠芝大手往桌子上一拍,震得桌上的紫砂壺茶蓋都跳了三跳,恨恨道:“去問問你的好兒子做了什麼好事!他本事可大著呢!現在出息了,輪不著我為他操心了。”

    張教授裝模作樣,朝裡屋喊話:“張強,你又犯了什麼事惹你媽生氣了?”

    吾翠芝見屋裡半晌沒吭聲,更氣了,怒其不爭道:“敢情我這是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這麼好的姑娘你不要,滿大街你去找,找不著這樣的來,你就別給我回來!”

    張教授聽明白了,原來是兒子張強和小姑娘陳淼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