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珠葡萄 作品

第25章 第 25 章

    “那歲進還在咱家吃麼,我這菜都快燒好了。”以為沈歲進今天要留家裡吃飯,單琮容還特地多炒了個青椒肉絲。

    “不用,我出來的時候正趕上食堂給他們家送菜。你說這領導的待遇就是好,咱們一天三餐吭哧吭哧的往食堂跑,領導來了,還有專人給派送。沈家給丫頭找了個保姆,說是日後照料他們爺倆的一日三餐,我瞧著那保姆就是個仔細人,心也熱,剛剛出來的時候,還送了我一程。”

    一面說話,一面摘了單琮容身上的圍裙往自己身上套,推了他出去,準備自己在廚房善後。

    晚飯時間,天氣一冷,天色也暗的快,等段汁桃把飯菜往桌子上擺好的時候,屋裡已經點起了鎢絲燈泡。

    單星迴屁股剛坐定,就精準無誤的從青椒肉絲裡夾起了最大最肥的一塊肉,嚼巴了兩下,鹹的皺起了鼻子,五官擰成一塊嚷道:“呸,忒鹹!爸,你可別下廚了吧?糟蹋肉乾什麼呢。”

    單琮容摁了摁他發頂幾縷不聽話的毛,不動聲色的往單星迴丟了幾片青椒,呵道:“嘴刁,不吃肉就吃菜!”

    段汁桃也說:“你這孩子淨想著肉,也吃吃蔬菜啊。”

    單星迴搬出道理:“老師說了,我們現在正長身體,每天一斤肉一斤奶,豬肉其次,牛肉最好。”

    使壞,嘴一禿嚕,把半斤肉硬生生說成了一斤。

    段汁桃白他一眼,“美得你,啥家庭啊,還一斤肉。”

    真是由儉入奢易,才在北京過上幾天好日子,就想著天天吃上肉。

    段汁桃想著天轉涼了,也是時候該醃漬一些鹹菜過冬了,於是對單琮容說:“你明天要是不忙就幫我在院裡搭一個棚,我準備上市場買兩個大缸醃菜過冬。”

    單琮容道:“明後天實驗室有活,大後天一個企業請我去講座,這星期單休那天吧,我得了空再幫你搭。”

    突然想起來,段汁桃要搭的棚,可能是和老家那種簡易窩棚一樣,拿草蓆子和竹竿一綁一捆,費勁又不牢固。

    便說:“你不忙搭,我這有認識的鋼材市場老闆,實驗室需要材料的時候也經常往他那跑。老熟人了,到時候請他到院裡量了尺寸,給咱們設計一個。鐵焊的,不鏽鋼,颳風下雨不倒,還能不鏽。搭好了,你愛放幾口缸放幾口缸,下雨天把衣服收裡面也行,我再把自行車也歸置到棚子下面,腳鏈也能不叫雨淋了天天生鏽。”

    段汁桃點頭說好,心裡暖融融的。

    結婚這麼多年,總算體會到了男人在身邊,有了依靠的感覺。以往這種力氣活,指望不上家中年邁的公婆,都是她一個女人牛一般當漢子使。

    單星迴提了一嘴放學時候在巷子口碰上了華秋吟這事兒,嚇得段汁桃連連捂他的嘴。

    “你這孩子,咋什麼話都說得出口?你就當不知道這事,好賴話也輪不到咱們說。難怪我剛剛瞧著沈歲進她姑姑的臉色不大好,原來是被氣的。”

    單星迴睜著兩隻大眼,心想:你不是最愛聽這些八卦嗎?還讓我別說,一會吃了晚飯,八成就跑去和隔壁的吾阿姨嘮。

    單星迴可太瞭解他家這位段女士了,果然段女士今天吃完飯,手腳前所未有的利索,碗筷不一會功夫就全都洗好了澡,一個個光溜溜白淨淨的躺在碗筐裡,身子上還溼漉漉的淌著水,段女士就從家裡的乾貨箱裡,抓了兩把老家帶來的南瓜子,捧著酒足飯飽後溜圓的肚子,往吾翠芝那院去了。

    街坊鄰居的感情總是在茶餘飯後的談資裡日益深厚,長街小巷裡偶或有什麼爆料新聞,那簡直就是這條街上女人們友誼突飛猛進的最好催情劑。

    這一晚,家屬院的段汁桃女士與吾翠芝女士,在深入淺出,又偏僻入裡的剖析了沈家的八卦後,徹底達成了三八志願者聯盟。

    為了捍衛她們堅不可摧的革命友誼,她們決定在以後的日子裡,但凡整個京大的家屬院有什麼風吹草動,都第一時間通知對方,以此來顯示,彼此對這段革命友誼的絕對熾熱與忠誠。

    時光總是飛快的,等家屬院裡再次傳來俄語系華老師的八卦,眾人唏噓不已,誰也沒想到,心氣頗高、氣質妖嬈的華老師,居然會和數學系頭一號大老實人——曲一郎、曲老師,訂婚了。

    並且據說,他們倆的紅娘,正是京大的校長,沈懷民。

    兩位新人訂婚的那天,恰是單星迴一家搬到京大第一個入伏的日子,這意味著離學校放暑假也不遠了。

    段汁桃在家裡收拾行李,準備趁著暑氣假期,領著兒子回一趟興州老家,看望年邁的父母,順便把老家閒置的宅子和田地租賃出去。

    丈夫單琮容歷來沒有寒暑假這一說,無論四季怎麼變幻,實驗室內的陳設始終如一,他是覺察不到任何假期和節日氣氛的。

    因此單琮容又一次在暑假,選擇了留校。

    學生們考完期末考,整個校園就像滿鼓鼓的口袋被騰空了一樣,頓時乾癟了下來。

    原本人頭攢動的林蔭小道,現在也逐漸變得人聲鮮有。

    吾翠芝習慣了日常與段汁桃在家屬院裡相依相伴,聽說她這回回老家,一去就要一整月,吾翠芝依依不捨的在家吃大肉都不香了。

    她從衣箱裡揀了一條,年輕時她家老張出差倫敦帶回來的淑女裙,準備送給段汁桃,當作臨別的禮物。

    裙子的料子是輕盈的真絲,桃紅底色上綴滿了星星點點綻放著的鴨跖草,v型領口,蓬鬆的泡泡袖,腰身尤細。

    吾翠芝收到這條裙子的時候,生完孩子才剛出月子。

    腰被婆婆每天的湯湯水水餵養得沒了曲線,整個人像發了面的饅頭一樣充氣膨脹起來,就是懷孕都沒月子裡胖的多。

    從那以後她就徹頭徹尾變成了一個富態可掬的胖婦人,掙扎了多少次的減肥,到底最後也沒狠心瘦下來。

    這條從倫敦帶回來的時髦洋裙,她從來沒上身穿過。

    丈夫滿心歡喜的下了飛機,把裙子奉到她的面前,徹底傻眼了,眼前這個大腹便便的婦人,真讓他懷疑到底卸貨了沒有。

    在他猶疑驚愣間,邊上搖籃裡的嬰兒因為被冷落,開始啼哭不止地抗議,提醒著他,妻子是真的已經生產完畢,並且為他添置了一個嗓門像小號、中氣十足的胖小子。

    吾翠芝把裙子給了段汁桃,對她說:“小段,這是我年輕時候老張從倫敦給我買的。我胖,一次沒穿過,雖然快二十年了,但是你看,國內這會正流行。”

    段汁桃識貨地說:“這是真絲的,這麼多年還嶄新著。”

    捧著裙子走到窗下,陽光從窗欞裡瀉了進來,真絲在陽光裡泛起了細碎的漣漪,那光就在衣料上碧波盪漾著的,晃得裙子上的叢叢碎花都爭相開放一樣。

    吾翠芝滿意的點點頭,點火說:“你晚上換上,讓你家單老師好好品品,這裙子是不是薄的,摸上去和皮膚融為一體,叫人辯不出來身上掛沒掛衣裳。哦!對了,可別太粗魯,這料子不禁撕吶!”

    段汁桃饒是經常被她打趣,依舊醉酡了臉,捶搡她道:“那我看倒不如送給華老師,桃紅的顏色豔,襯她的臉和身。前幾天華老師和曲老師剛訂完婚,暑假聽說回雙方老家各自辦一場婚禮。曲老師倒是個仔細人,不因為二婚委屈華老師,挑的結婚日子又沒多久,沒成想趕在前頭還有個訂婚儀式。”

    所謂的訂婚儀式不過就是請一些相熟的朋友湊了幾桌吃個飯,但有和沒有這個流程,那可就天差地別了,足以體現出二婚的新郎對這門婚事的重視和滿意。

    吾翠芝卻哼鼻子道:“送她做什麼,她呀,也就命好,都混成這個名聲了,還有好男人替她兜著。”

    說來也氣,那樣一個出了名的老實人,怎麼就掉進這爛名聲女人的石榴裙下了呢?

    拿曲教授的前妻和華秋吟做對比,眾人無一不紛紛搖頭。

    雲泥之別的兩個女人有什麼可比的?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個品性溫良高潔,一個生性放蕩不堪,就是把這兩人擺到一起,眾人都覺得辱沒了曲的前妻。

    吾翠芝不服的說:“你別瞧曲老師現在寵著她,我聽學校衛生室的小姑娘說,華秋吟半個月前低血糖暈倒過,還捂著心口犯惡心,估計多半是有了。曲老師這麼多年沒個一兒半女,可不得高興瘋了麼?曲老師對她好,多半也是瞧在孩子的面子上,婚期又訂的匆匆忙忙,這是怕過不了多久就顯懷,肚子大了不好看。”

    段汁桃瞭然大悟的重重點頭,原來如此啊,聽著這兩人猝不及防的訂婚消息,段汁桃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畢竟就半個月前,華秋吟還是隔壁沈家院子裡的常客。

    這半個月來,傳出婚訊之後,倒是再也沒瞧見華秋吟咯吱生風的高跟鞋踏進那院子過。

    不過這總是一樁喜事,她替沈歲進高興。

    沈歲進不喜歡華秋吟,那是明晃晃掛在臉上的。

    華秋吟只要笑臉迎人的走進那院子,沈歲進的嘴,翹的就跟鉤子一樣。

    隔壁的保姆梅姐,也是個厲害的主,只要華一登門,她就把孩子攏在身後,打狗一樣的指桑罵槐,罵得暢快了,還拿起笤帚一跺一跺的往華秋吟腳邊揮舞,一直把人逼仄到門外才罷休。

    華秋吟訂了婚,這讓沈家所有人,除了瀋海森之外,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經過段汁桃這半年多來的觀察,世上再沒有比瀋海森更石沉大海的人。

    你跟他說話,他眼睛都不會正視著瞧你,好像害了什麼斜眼的毛病,好好跟他打招呼,他回覆的倒也實誠,只是眼睛不是落在邊上的樹上,就是落在屋頂的瓦片上,又或者院裡的自行車手把上,總之落在哪,都不會落在段汁桃的正臉上。

    跟這樣愣子一樣的人說話,太費勁了。

    死了老婆,瀋海森彷彿絕情棄愛般,連個母狗都不摸了。

    外面傳的風言風語,說他和華秋吟有一腿,段汁桃是打死也不信的。

    這麼個木頭人,和他說話都要費老大勁,跟他談情說愛,這女的得多大勇氣?還不把腦細胞死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