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諾 作品

第131章 第 131 章

    許清竹這個穿棉服的人看著她就冷,也不知對方在搞什麼行為藝術。

    正好許清竹手上有兩杯奶茶,一杯是她買給白薇薇的,結果白薇薇走了。

    她便將那杯奶茶放在雪上,觸及到熱源,雪飛速融化,竟像是給奶茶空出一個杯託。

    許清竹清冽的聲音裡夾雜著風雪,“喝杯奶茶暖暖身子回家去吧。”

    說完以後,她起身要走。

    而那具一直趴在雪裡的身體忽地起來,她的臉上滿是白色的雪,顯得狼狽不堪。

    那人冷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許清竹回頭,看見對方一臉的雪,不僅如此,毛衣上褲子上也全是雪,和這天地幾乎要融為一體,看上去有些好笑。

    十幾歲的她根本不會遮掩情緒,覺得好笑便笑了。

    笑完了才說:“許清竹。”

    “你要好好生活啊。”許清竹說。

    那是她難得一次和陌生人搭話。

    許清竹對此記憶尤深。

    因為那人那天看上去像是想死。

    那場大雪還是她們剛上大學不久的事情了,此後的海舟市冬天再沒下過那樣的大雪。

    sally有些遺憾地說:“想打雪仗了。”

    “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林洛希吐槽。

    sally:“……”

    許清竹繼續聽她倆互懟。

    等她回公司的時候,周怡安正在辦公室裡等她。

    許清竹詫異:“沒去吃午飯?”

    “我想了兩天。”周怡安很鄭重地說:“還是要來問你。”

    “什麼?”許清竹坐在椅子上,手隨意搭在桌上。

    “梁適是什麼時候改變的?”周怡安問:“或者說,她變成之前那樣持續了多久?”

    許清竹:“……”

    “你想得到什麼答案?”許清竹反問她。

    周怡安抿唇,隨後將問題反拋給了她:“你願意告訴我什麼答案?”

    “那天那個女人說的意思,應該是梁適在給你傳話。”周怡安轉動著手指上的裝飾性戒指,“那她現在是在哪裡?之前的那個人……又在哪裡?”

    從那天晚上週怡安給她打電話的時候,許清竹就知道有這麼一趟。

    周怡安很聰明,她能輕鬆地從孫橙橙的話裡推斷出一條線索。

    然後拿著連蒙帶猜的結果質問許清竹。

    許清竹頓了兩秒,只能很誠實地說出答案:“我不知道。”

    周怡安:“……”

    “我們之前懷疑過樑適是雙重人格。”許清竹說:“但後來發現應該不是,如果你很想知道答案,或許只有梁適能解答你這個問題。”

    周怡安低斂下眉眼,轉動戒指的動作愈發快。

    許清竹看向她,在不經意間和她的眼神對上,忽地問:“所以你喜歡原來那個梁適?”

    周怡安:“……”

    似是不大情願承認自己和許清竹喜歡同一個人,許清竹得到了,而她沒有,所以她回答的聲音很輕,幾乎是很低的哼了聲,“嗯。”

    “你為什麼會喜歡她?”許清竹問。

    周怡安:“……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周怡安的語氣很衝,但已經有所收斂。

    這已經是她在生氣之時收斂後的樣子,她皺著眉:“所以現在的梁適又去了哪?”

    “我不知道。”許清竹再次回答。

    稍顯無力。

    周怡安抬眸看她,“那你知道什麼?”

    許清竹:“……你說話非得這麼鋒利麼?”

    周怡安:“……”

    辦公室裡安靜下來。

    片刻後,周怡安說:“你永遠不知道找到同類是什麼……”

    “姐姐姐!”蘇美琪的聲音從外邊傳來,同時在敲了一下門後推開門,直接打斷了周怡安的話,她一進門就直奔辦公桌前,跟一陣風似的,一臉認真地盯著許清竹說:“我可能知道梁姐姐為什麼昏迷不醒了。”

    許清竹:“嗯?”

    蘇美琪瞪著大眼睛,豎起一根手指說:“她很有可能是穿回到自己的世界裡了!”

    “平行時空的概念知道嗎?”蘇美琪說:“就是這樣,不然我確實想不通她為什麼會在先進醫學解釋不出來的情況下昏迷這麼久。”

    蘇美琪皺著眉頭認真地說:“如果有天她真的醒不來了,很有可能我們會被抹掉所有記憶。或是她直接死亡,再或者是變一個性格醒來,都有可能!”

    她摩挲著自己的下巴,“你說,我等個十星連珠的時機去穿越,可能性大不大?”

    許清竹:“……”

    正在她做美夢的時候,後腦勺上被人彈了一下。

    力道還不輕。

    蘇美琪捂著腦袋向後看,發現周怡安正幽幽地盯著她看。

    蘇美琪:“……”

    她哀怨地說:“安姐,你什麼時候來的啊?走路都沒聲音的。而且,你別打我了,我腦袋都被你打傻了。”

    “還知道十星連珠才能穿越。”周怡安輕嗤:“看上去也不傻。”

    蘇美琪:“……”

    說起這個,蘇美琪可就來勁兒了,她眼睛裡閃著亮光,“或者九星連珠也行,再不濟還有那種傳世的寶物,剛開的蟲洞,一般天降異象都是能穿越的好時機。”

    “上學的時候物理和政治怎麼學的?”周怡安挑眉:“你那名牌大學是不是花錢買的?為什麼連這種東西都信。”

    蘇美琪瞬間破防,大聲辯駁道:“存在即合理!你不能因為自己沒見過就覺得不!存!在!”

    “那你知不知道用生病的人來做臆想,是很不禮貌的事情?”周怡安冷聲道。

    蘇美琪:“……”

    “大膽猜測,小心求證?”蘇美琪說這句話的時候就有些底氣不足了,她看看周怡安,又看看許清竹,最後一撇嘴道:“對不起呀姐,我就是這麼一說。”

    周怡安拎著她後脖頸,“班也不上就在這裡搞你二次元那套東西,是不是想被你爸知道?”

    一提到她爸,蘇美琪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老鼠,立刻跳起來斥責:“周怡安!你過分!這麼大的人了還告家長,一點兒都不講道理!”

    周怡安在她後頸上掐了下,冷聲威脅:“說什麼?”

    蘇美琪:“……”

    兩人離開了許清竹的辦公室。

    而許清竹坐在辦公室裡思考蘇美琪說的那一番話的可能性。

    在她寶貴的工作時間裡,她用了一小時去查那些理論。

    最後發現——真是信了蘇美琪的邪。

    且不說天降異象十年九不遇,單是網上說的那些體質特殊之類的,一看就是哄小孩兒的。

    大抵是病急亂投醫。

    許清竹忽地對著電腦上顯示的答案笑了。

    然後看到周怡安一小時前發來的消息:【別和中二少女談穿越。】

    許清竹盯著屏幕樂了。

    想不到乖張如周怡安,也會有細心的時候。

    她回了個嗯便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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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忙碌從另一個程度可以減緩思念。

    下班之後,許清竹照例去醫院。

    也是在開車去醫院的途中,她發現手機不斷地響。

    而外邊下雪了。

    片片雪花從空中飛舞著飄落,落在她的車玻璃上,下得還不小。

    雨刷器不斷刷掉落下來的雪。

    許清竹感覺車裡有點悶,然後開了一點點窗戶。

    風雪順著縫隙飄入車裡,帶著獨屬於海濱城市的寒意。

    車裡還開著暖風,雪一飄進來會立刻化成水珠。

    許清竹忽地想,要是梁適在的話肯定得說這到底是圖冷還是圖熱?

    許清竹喃喃了句:“可能就是悶。”

    一個人很悶。

    一個人坐在車裡很悶。

    哪怕放著音樂,也會覺得很悶。

    手機頻繁地震動,在路口等紅燈時許清竹拿起來看了眼,是sally在群裡發了很多雪景照,太久沒見過下雪的她已經在雪地裡玩瘋了。

    而林洛希在拍sally。

    sally徒手去接雪,十根手指凍得通紅。

    許清竹見她們玩得高興便回了句:【幹嘛?把狗騙進來殺啊。】

    sally:【是就地屠宰。】

    許清竹:【炸死你jpg】

    隨性地回完消息,許清竹再次驅車前行。

    路上的車逐漸多了起來,天色將晚,路燈在一瞬間亮起來,點亮了這座城市的夜。

    遠處天邊有一道流星飛速劃過。

    看著sally和林洛希日常秀恩愛也沒什麼。

    她從大學就看著了。

    但最近她會在無數個瞬間想,要是梁適在就好了。

    可梁適不在。

    所以顯得她很孤單。

    許清竹將車停在醫院門口的停車位上,手裡還抱著一束從樓下花店買來的花。

    下班時花店也快打烊,放了一天的花正在促銷處理,她便買了一束向日葵,打算換掉現在病房裡那束快要枯萎了的滿天星。

    米白色的長風衣顯得她整個人身材高挑,因著天氣過冷,給她白皙的臉上凍出紅暈,倒是省得塗腮紅。

    許清竹抱著花走進醫院,一路上收穫了不少人的注目。

    大抵是很少能見到如此優越的顏值。

    她一如既往地往前走,心底宛如一灘死水,波瀾不驚。

    先是低著頭的,但在差點撞了一個人之後,她終於抬頭看路。

    在快要走到住院部門口時,她忽地停下腳步。

    而住院部門口飛奔出一道如風的身影,她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外邊隨意套了件許清竹放在病房裡的淺褐色風衣,有一點小,但大抵因為她最近在床上躺了許久,身形愈發瘦削,穿上去也不顯臃腫,衣服顏色和她的瞳仁格外地搭。

    紛紛揚揚的白雪似是有節奏一樣,在路燈下隨意飄散。

    被風吹得胡亂舞動,沒有一點兒方向。

    許清竹捏緊了手中的向日葵。

    那道身影在飛奔出住院部幾步後停下,兩人不約而同地站在原地,隔著人海相望。

    眼中含著晶瑩的熱淚。

    飛揚的雪花落在兩人的眼睫上,頓時融化。

    良久,梁適的眼淚掉下來,她也顧不得,只張開雙臂,溫聲喊許清竹:“許清竹。”

    許清竹的腳微微挪動了一步,生怕這只是一場夢。

    她舔了舔唇,低聲應:“嗯?”

    梁適說:“過來。”

    她頓了頓,下一句說的晦澀且哽咽:“你不想抱抱我嗎?”

    許清竹手中的向日葵在那一瞬間落在地上,她朝著梁適的方向堅定地跑了幾步,直接飛撲進梁適懷裡。

    梁適的手臂收緊,微微彎腰,溫柔的聲音帶著無限繾綣和眷戀,是接著上一句的。

    “我好想抱你啊,許清竹。”

    許清竹閉上眼,眼淚落在她肩膀,手臂抱緊了她的腰。

    “梁適。”許清竹喊她的名字。

    梁適鬆開她,低頭和她相望。

    梁適聲音很低,手摩挲過她的側臉,手指劃過她的下頜線,眼尾泛紅,“許清竹,你是不是又沒好好吃飯啊?”

    許清竹眼淚落在她手背,“吃了的。”

    “可是你瘦了。”梁適心疼地說。

    許清竹盯著她的眼睛看,忽地閉上眼,眼淚再次滴落,就像小珍珠似的。

    梁適感覺自己的手背發燙,被眼淚滴落的地方就像是被煙燙了一個洞,刺骨的疼。

    “我回來了。”梁適說。

    許清竹那清冷聲線和風雪幾乎快融為一體,她格外小心翼翼地問:“是夢嗎?”

    “不是。”梁適說:“我回來了,不走了。”

    她緩緩彎腰,而許清竹微微踮起腳尖。

    冰涼的唇夾著一片雪花吻在一起。

    雪是冷的,唇是溫的。

    這一刻,她們是彼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