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諾 作品

第127章 第 127 章

    回到家裡之後,梁適的腳步丈量了每一塊地磚,她和王昭昭窩在沙發上,等小白掃完地上的綵帶,她開了一瓶酒。

    小白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姐,這酒很貴吧?!”

    梁適點頭。

    王昭昭在一旁,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也還行,二十多萬。”

    小白:“……”

    梁適窩在沙發角落裡看白琦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又一口,最後皺著眉說:“我喝著跟幾百的也沒什麼差別啊。”

    王昭昭:“你嘴不行。”

    小白喪著個臉,不太敢地輕嗤一聲。

    “膽子肥了?”王昭昭威脅她。

    小白立刻認慫,“錯了。”

    在她昏睡在醫院的日子裡,兩人之間建立起了獨特的默契。

    王昭昭也終於欣賞起小白的優點,而小白也不再刻板地認為王昭昭是“王扒皮”。

    梁適看著她們鬥嘴,也覺得很溫暖。

    一瓶昂貴的酒被三個人分完,梁適已然微醺。

    這酒的後勁兒很大。

    王昭昭和小白見她沒事之後便離開她家,儘管小白也不放心地問,今晚要不要陪她。

    卻遭到了梁適的拒絕。

    她們走後,梁適拿著剛到手的手機,打開自己的社交軟件。

    幾乎所有的社交軟件都是99+。

    因為她很注重隱私,王昭昭在她昏迷之後沒有動過她的手機。

    她現在一條條看消息,好多藝人朋友給她發來了慰問的話。

    甚至還有一個藝人自爆:“其實我也喜歡女生。”

    那是她之前拍戲時合作過的女三號,長得不算特別出眾,但氣質溫柔,說話也柔聲軟語的,讓人很有保護欲的一個妹妹。

    梁適一條條地看完消息,然後發了一條朋友圈:【春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

    這是一句歌詞。

    梁適這些天來總聽的一首歌。

    她打開了家裡的唱片機,帶著獨特年代感的舊物把她拉入那段老舊的時光,但她的思緒卻不斷遊離。

    溫柔的嗓音唱著粵語,別有一番韻味。

    外頭燈火通明,空中繁星點點,月亮高懸於空中。

    這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春天。

    卻是沒有許清竹的春天。

    黃粱一場大夢醒。

    不復昨日光景。

    梁適一個人蜷縮進沙發角落,漫漫長夜難眠。

    //

    許清竹的生活回到了正常軌道。

    她主動和顧醫生聊起自己的病,聊起那天的場景,她說她害怕那種地方,害怕眼睛被矇住的感覺,更害怕的是那個奮力保護她的人消失。

    她說了很多很多。

    顧醫生成為了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許清竹的自我調節能力比小時候好了太多,她在訴說完這些之後主動跟顧醫生說:“您給我開一些能壓制我這種情緒的藥,我心理上會盡量克服。”

    她說她要好起來,因為梁適醒來以後如果看到她這幅模樣,會很難過。

    那個溫柔的人啊,總喜歡把一切問題都攬在自己身上。

    所以許清竹要保護好自己,總不能努力地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當初的那個小姑娘。

    許清竹之前剛醒來的時候好像就站在懸崖邊上。

    懸崖下邊大霧茫茫,深不見底。

    她在那裡不斷搖擺,不斷晃盪,好像隨時都會掉下去。

    沒有人出現拉她一把。

    當時她已經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可依舊無果。

    但在聽到梁適名字的時候,懸崖底下的大霧好像一下就散開了。

    她看到了深淵,看到了那些黑漆漆的東西。

    許清竹當時想落下去會怎樣呢?

    會解脫嗎?

    她的意識在渙散,可在見到梁適的瞬間,她想:掉下去不是解脫。

    好好活著才是。

    有人出現在懸崖邊上,把她拽了回去。

    許清竹知道,她還有事情沒做完,還有人要保護。

    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太多需要她的人。

    梁適的身後站著一排排人,都在殷切地看著她,希望她好起來。

    哪怕只是為了她們,她也要好起來。

    許清竹努力去克服自己的情緒,成為成年人之後的一大優點就是情緒要比小時候穩定太多,哪怕在當下那個場景想起了痛苦的回憶,在脫離掉環境之後也會很快消化掉那些情緒。

    因為建立了耐受性。

    成年人已經明白:活著本身就是一件艱難的事情。

    在許清竹做完檢查,沒有任何問題之後,她就出院了。

    出院那天她在梁適的病房坐了半下午,沒什麼事做就畫畫。

    她畫畫的天賦也很高,隨意勾勒幾筆就能描繪出梁適的輪廓,畫出來的梁適嘴角是往上揚的。

    哪怕她現在沉睡的,但記憶裡的她就是最

    溫柔的。

    晚上她去蘇家吃飯,盛琳琅和許光耀也去了。

    許清婭和蘇美琪聊得特別好,盛妤總是想插入兩人的對話,結果被許清婭嫌棄,“你搶我姐姐,我不跟你玩。”

    盛妤瞪大眼睛反駁:“明明是你搶我姐姐!”

    許清婭也只是逗她,自己沒認真,結果小屁孩兒認真了。

    年幼的她肯定不是許清婭的對手,於是跑去跟許清竹告狀,窩在許清竹懷裡死活不起。

    當天晚上,盛妤還鬧著要跟許清竹一起睡。

    而且是先斬後奏的,洗完澡以後直接跑去給許清竹準備的房間裡,抱著小熊玩偶鑽進被子裡,蘇瑤抱她的時候,她怎麼都不肯走。

    最後許清竹說:“就讓她在吧,正好陪我。”

    蘇瑤無奈,“她睡相不好,踢人。”

    盛妤被戳穿,理不直氣也壯地說:“我現在改了!不信的話跟我睡一天就知道了!”

    許清竹被她逗笑。

    晚上臨睡前,盛妤低聲問許清竹:“姐姐,你被壞人抓起來的時候害怕嗎?”

    許清竹的思緒正遊離,她想起了梁適。

    分明沒多少夜晚是和梁適一起度過的,但在想起她的時候記憶卻格外鮮亮。

    好像只有她存在的時候是發著光的,其餘所有時間都黯淡。

    許清竹聞言晃神,手落在她髮梢,低聲說:“有一點害怕。”

    她在安撫小朋友。

    結果小朋友窩在她懷裡,特豪橫地說:“姐姐別怕!以後我保護你!”

    “行。”許清竹笑。

    盛小魔王說:“我拳打壞人的頭,腳踢壞人的腿,把她們揍得嗷嗷叫,讓她們都不敢欺負你和梁姐姐。”

    許清竹也不知道五歲的小朋友怎麼就這麼多奇怪的話,她只能應答:“行。”

    片刻後,盛妤悶聲問:“姐姐,你是不是很想梁姐姐啊?”

    許清竹愣怔,她閉上眼睛,一滴淚掉下來,那清冷聲線充滿了繾綣和懷念,“是的啊。”

    ——很想很想。

    許清竹怕她去了她的世界,再也不回來。

    更怕的是她連她那個世界都沒去。

    比起梁適要留在她身邊,她更希望梁適活著。

    哪怕她一生不再見梁適。

    只要知道梁適尚安好就足夠了。

    盛妤拍著她的背,一副小大人的語氣,“梁姐姐會醒來的呀。”

    盛妤說:“公主只是在做夢,在她的夢裡一定很精彩吧。”

    許清竹點頭:“或許。”

    “有天你去吻醒你的公主。”盛妤的聲音已經迷糊,卻還是說:“公主醒來就會一直一直愛你啦。”

    許清竹被她這充滿夢幻色彩的語氣安慰到,摸著她的頭髮充滿眷戀地說:“是啊,公主會一直愛我的。”

    ——哪怕我沒有吻醒她。

    ——即便公主不愛我,我也會一直愛我的公主。

    ——因為這世上人潮擁擠,卻無人像她。

    //

    這座城市的春天很溫暖。

    沒有降雨,氣溫一直保持在穩定狀態。

    梁適回到這裡快半個月,前一週在醫院,後一週在家。

    她偶爾會出去買菜,在超市被大媽們認出來,她們並不會說是那個劣跡明星梁適,而是喊著她的角色名,特驚奇地說:“我看過你演的電視劇。”

    也會誇讚地說:“本人比電視上還漂亮。”

    梁適只溫柔地笑笑。

    她想象的全民暴力並沒有來到,在現實中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很溫和。

    甚至會因為她是明星,在她去小攤上買水果的時候不收她錢。

    她還是偷悄悄地付掉。

    在這一週裡,她嘗試去找過孫橙橙,可是孫橙橙搬了家,她沒有孫橙橙的聯繫方式。

    她曾把能回去的希望都寄託在孫橙橙身上。

    可現在的孫橙橙是連王姐都找不到的程度。

    梁適只能被迫變得佛系。

    只是時間久了,她在那裡經歷過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好像真的就是做了一場夢,夢裡遇到一個很好的姑娘。

    她們一起上下班,一起吃早飯,一起吃晚飯,擁抱,接吻,一起睡覺。

    從別墅裡搬到小房子。

    從兩間房住到一間房。

    她的生活平靜無波,她的心態比之前平和許多。

    因為沒有再入娛樂圈的打算,她也做好了隨時離開這裡的準備,她將自己一直攢的錢給小白,讓她開了一家烘焙店。

    美其名曰要做股東。

    而王昭昭直接註冊了一家經紀公司,問她要不要從臺前轉幕後,她卻並沒有什麼事業心,只揶揄道:“我才剛好你就壓榨我剩餘勞動價值啊?王扒皮名不虛傳。”

    王昭昭白她一眼,“矯情。”

    梁適卻很享受這種市井生活。

    她那天的朋友圈引起了大家熱議,下邊近百條評論,都在問她是不是醒了。

    還有人問她是不是要重新進圈。

    她只挑了幾個關係還不錯的回。

    在這裡的每一天都是一樣的,早起,晚睡,失眠,想念許清竹。

    週而復始。

    甚至因為害怕自己會忘掉這個人,真的會有一天以為這是她經歷的一場夢境。

    所以她每天會在本上寫很多遍許清竹的名字。

    她想讓自己記得。

    這座城市的春雨在一個夜晚悄然降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樑適去買菜時,走了另一條道,因為起得太早,她想去早市看看,買一條新鮮的魚來燉魚湯。

    剛下過雨的空氣裡帶著清新的泥土味,柏油馬路從淺色變成深色,空氣裡溼度過高。

    早上雨已經停了,只是氣溫有所下降。

    梁適出來時穿了件長外套,這條路上開門的店很少,但有一家花店已經開了。

    花店應該是新開的,上邊還掛著“新店開業酬賓”的橫幅,嬌嫩的花隔著玻璃也會讓人心情好,梁適站在那兒思考了兩秒要不要進去買一束。

    剛思考出結果,花店的門被推開,花店老闆抱著一盆極大的盆栽走出來,對方力氣小,搬得走路搖搖晃晃,梁適立刻上前搭了把手。

    盆栽被穩穩當當地放在地上,對方抬手擦了下額頭的汗,溫柔笑道:“謝謝你呀。”

    梁適的目光定格在她臉上,她錯愕地喊:“齊嬌?”

    姑娘詫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