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諾 作品

第55章 第 55 章

    gina這個名字, 梁適完全沒有印象。

    但趙敘寧的表情不似作假。

    所以她第一反應是原主曾經去看過心理醫生。

    梁適抿唇,沉默片刻後才道:“然後呢?”

    趙敘寧挑眉, 那張冷淡的面容上多了幾分捉摸不定:“沒什麼然後,就聊了幾句。”

    “和我相關?”梁適問。

    趙敘寧直勾勾地盯著她看,“你覺得呢?”

    兩人你來我往,就是不給一個確切的答案。

    問題和問題博弈,看誰的心理防線最先被擊潰。

    這樣下去,肯定是問不出任何有效信息的。

    但梁適知道,想要從趙敘寧這種人口中得出信息,就要先給她足夠的信息。

    尤其,這是為了自己。

    現在和原主相關的每一個信息點都很重要。

    原主不願意把那些痛苦的記憶分享出來, 而她不可能靠誤打誤撞遇到關鍵物品去觸發所有記憶,所以從現實世界出發是最快的。

    只要事情發生過,必定會留下痕跡。

    梁適的腦海中經歷了一場風暴,她摁了摁太陽穴,輕呼出一口氣。

    和趙敘寧四目相對。

    趙敘寧在休息時間戴的是平光鏡, 掩去了幾分銳利,如同一面湖,能映照出人所有想法。

    她姿態優雅地坐在那裡,面色平靜,和梁適對上目光時也不驕不躁。

    良久,梁適放低了聲音問:“我可以相信你嗎?”

    趙敘寧沒有正面回答, 她握著陶瓷杯的手輕輕轉動,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隨後指腹擦掉杯口的口紅印跡, 薄唇輕啟, “疑人不用, 用人不疑。”

    梁適忽地笑了,她往後仰在椅子上,等到笑夠了才坐直身子,從側邊拿起自己的外套,朝著趙敘寧歪了下腦袋,語氣輕鬆地邀請:“走吧,趙醫生,車上說。”

    原本趙敘寧要和梁適去她車上,但走到外邊,梁適直接將主動權遞給她,“去你車上吧 。”

    趙敘寧皺眉,卻又很快舒展。

    明白了她的用意後會心一笑,“可以。”

    趙敘寧的車停靠在路邊,防窺膜,從裡邊能看到外邊,但從外邊看不見車內。

    私密性很好。

    這會兒正是人流量多的時候,兩個長相漂亮,身材優越的女性走在一起,回頭率幾乎是百分百。

    但梁適和趙敘寧都無視了路人的眼光。

    上車之後,梁適率先開口,“我,或者說是梁適,自殘過。”

    她將自己的底牌攤給趙敘寧。

    趙敘寧聞言挑眉,率先關注的不是自殘的點,而是前邊那半句,“你,或者是梁適?那你到底是誰?”

    “我的名字是梁適。”梁適說:“但又不是原來那個梁適,在醫院那次,我確實是失憶,我不記得關於那個人的很多事情,但最近慢慢又有了一些回憶,而我原來生活在另一個世界,我有另一個身份。”

    趙敘寧看著她,片刻後很嚴肅地問:“查過精神科嗎?”

    梁適:“……”

    她無奈,“你不是說用人不疑麼?”

    “但我合理懷疑這是一種精神分裂。”趙敘寧從醫學角度出發,“有人會因為現實壓力大而幻想出一個不一樣的過去,認為自己是另一個人。”

    “我可以明確地表示,並不是。”梁適說:“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來到了這裡,成為了另一個梁適,但我在記憶恢復的過程中發現了很多事情,所以我想請求你的幫助。”

    這也是梁適攤牌的目的。

    饒是再冷靜理智,趙敘寧聞言也有一瞬間懷疑人生,她看向梁適:“那你為什麼要跟我說?如果我現在給研究機構打電話,你會被弄去做實驗。”

    梁適溫柔地笑,露出了最沒有殺傷性卻也是最鋒利的武器,堅定地回答:“你不會。”

    趙敘寧:“……”

    她挑眉,帶著幾分邪性,“你怎麼知道我不會?”

    似是在打擊梁適的自信,她冷笑道:“梁適,你別忘了,我也是在勾心鬥角中長大的,你把我想得太善良了吧。”

    “不是我想得善良。”梁適說:“你本身就很善良。”

    她頓了頓又道:“或許可以說你是個君子。”

    趙敘寧:“嗯?”

    “你從來不會盲目善良,在白薇薇遇到危險之後,你可以用盡方法去救人,但在她不理解你之後,你果斷放棄這個朋友,你很理智。”梁適說:“你或許會有邪惡的想法,但你從來不會去實踐,因為你是個君子,你的道德底線比一般人都高。即便你不喜歡我,你也不會做背刺的事情,因為我在將我的信任交付與你的同時,你會有一種責任感。”

    車內陷入久久的沉默。

    而後梁適溫聲笑道:“這就是我信任你的原因。況且,我們現在還算是朋友吧?連你都不能信的話,我不知道在這裡還能信誰。”

    趙敘寧:“胡扯。”

    梁適:“還有許清竹。”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隨後都看著對方笑了。

    等笑夠了,趙敘寧才道:“你看人還蠻準的。”

    梁適也沒謙虛,“確實還行。”

    她高中輟學,之後在社會這個大染缸裡被浸染多年,又在演藝圈裡見識了人生百態。

    總歸是要比同齡人在看人方面準得多。

    所以她來了之後就覺得趙敘寧是個可以結交的人。

    哪怕做不成朋友,也很值得尊重。

    “那言歸正傳。”趙敘寧說:“gina中文名是鄭斐然,是顧醫生的師姐,目前在第二人民醫院心理衛生科任職,她之前一直在國外,是這段時間才回國的,我在拿到這枚紐扣鑑定結果的時候剛好和她一起吃飯,她不小心看到了你的名字,所以和我聊了幾句。”

    “心理醫生還會透露病人的病情嗎?”梁適皺眉。

    趙敘寧搖頭:“必然不會,所以我並不知道你找她是什麼事,而她給我的信息是你曾經是她的患者,但是後來無故失蹤,不再接受診療。”

    不排除有同名同姓的人。

    “嗯。”趙敘寧做事向來嚴謹,梁適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她給我看了照片,那會兒的你還挺……特立獨行的。”

    她絞盡腦汁才想出這個不算侮辱人的成語。

    不過樑適記憶裡的原主,造型確實獨特。

    她來了這裡,最無法容忍的就是原主的審美,總是用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來包裝自己。

    但現在她好像有點理解了。

    原主畸形的審美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

    譬如她喜歡張揚的顏色,來給人心理暗示:我不好惹。

    她還喜歡一些帶鉚釘的衣服,看上去就讓人不敢欺負。

    她為自己原來淺薄的想法而感到慚愧。

    “那你有她的聯繫方式嗎?”梁適問:“作為病人的我找到她,應該可以獲取我所有的看病記錄,對吧?”

    趙敘寧毫不猶豫地將gina的聯繫方式給了她。

    之後什麼都沒問。

    梁適存了號碼之後就等趙敘寧盤問了,她透露出了那麼大的信息量,趙敘寧肯定是有很多問題要問的吧。

    應該是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對她進行一場盤問。

    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但沒想到,趙敘寧坐在駕駛位上打開小程序玩遊戲,是一個經營類的小遊戲,一句話都沒說。

    還是梁適先坐不住,試探地問:“你不問我點兒什麼嗎?”

    趙敘寧戳著屏幕的手一頓,“問什麼?”

    梁適:“……”

    “譬如我從哪裡來?我原來的世界是什麼樣的?我來了以後原來的梁適去了哪裡?她還會不會再回來。等等之類。”梁適說。

    趙敘寧把手機闔上,隨意扔在那兒,語氣寡淡:“不感興趣。”

    梁適:“?”

    趙敘寧說:“知道得越多,我需要幫你的就越多。”

    “目前來說,我不太想摻和這件事。”趙敘寧甩了甩手腕,“我醫院的事情足夠我忙,沒有閒情雅緻去管你的事。”

    梁適:“……”

    不愧是理智到變態的趙敘寧。

    梁適忍不住好奇:“你的人生裡就沒發生過什麼讓你失控的事情嗎?”

    趙敘寧:“?”

    她緩慢地轉頭看向梁適,用一種無法理解的眼 神看過來。

    看得梁適心裡發怵,立刻道:“我只是隨口一問。”

    趙敘寧又轉過臉,聲音依舊冷淡,“你這個問題,許清竹也問過。”

    梁適:“……”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們還挺配。”趙敘寧說。

    梁適:“……”

    提到許清竹,梁適稍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知是從何而來的羞怯。

    她捏了捏耳垂,立刻轉移話題,“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趙敘寧語調輕飄飄的,“和你無關。”

    梁適:“……”

    不愧是你,趙敘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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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趙敘寧說出這件事,梁適心頭一種說不上來的輕鬆。

    就是那種,我不必用另一個人的身份去活在這個世界的輕鬆感。

    有人知道,我是我。

    這是一種很難用語言去表達的狀態,高興到讓梁適想請趙敘寧吃晚飯,結果趙敘寧說還要值班,嚴肅地拒絕了她的邀請。

    並且讓她不要套近乎。

    “……”

    不過趙敘寧有問她一個問題:“關於你的事情,許清竹知道多少?”

    “百分之七十。”梁適回答:“我們之間也有很多信息是共享的。”

    趙敘寧頓了片刻,“你就不怕我把這件事說出去麼?你把秘密說出來的時候,不管是多靠譜的人,都可能有洩露的風險。”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梁適將她這句話回過去。

    趙敘寧眉頭輕蹙,隨後道:“凡事別太自信。”

    梁適知道她是在提點自己,溫聲回答:“當一個秘密被說出口的瞬間,那就不是秘密了。我將這件事告訴你,就說明我做好了一切壞的準備,包括你會將我送進研究機構。”

    “應對辦法也想好了?”趙敘寧問。

    梁適微笑,“大不了被當做精神病。”

    趙敘寧:“……”

    梁適的聲音很溫柔,但表情堅定,讓人忍不住跟著她的情緒走,“得到和付出總是成比例的。在我選擇將刀柄遞給你的時候,我就必須想到你會把刀刺入我要害的可能性。我願意為我的識人不清付出代價。”

    梁適想要得到趙敘寧的信任,那就要付出。

    而這份付出可能會將她逼入絕境。

    與其說是相信趙敘寧,不如說相信自己的眼光和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