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採 作品

第65章 第 65 章 [二合一]

    但項氏點了頭又搖了頭。

    彼時的房中只有她和項氏兩個人,四下寂靜無聲。

    她聽見項氏開了口,她嗓音柔卻韌。

    “大夫人不必給我什麼田產,項家雖名聲不好,亦落魄了些,卻不要這樣的錢,我只要帶走我的嫁妝即可。”

    那僅僅八抬的嫁妝?

    林大夫人一時沒有言語,卻見項氏說到此,眼簾微落幾分,聲音輕了一些。

    “能與大爺好聚好散,本也是應該。”

    項氏說完,便沒再多言了。

    那時,林大夫人沉默了好幾息。

    她看向項氏,莫名地,竟然在這個拿著婚約嫁進來的貪官之女身上,看到了幾分清矜風骨... ...

    事情的走向和林大夫人所想有些差池。

    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回答了譚廷。

    “沒有,她沒要那些田產。”

    話音落地,譚廷默然揪起來的心,一下子鬆了下來。

    “她不會要的... ...”

    他又重複了一遍,不知是說給旁人或者自己。

    “我就知道她不會要的。”

    天上聚攏的烏雲裡,轟隆傳下兩聲雷響。

    周邊暗了幾分,正吉從旁快步走了過來。

    “大爺,小的打聽到夫人的去處了。”

    他小心看了林大夫人一眼,小聲,“夫人在書閣裡。”

    林大夫人倒也不避諱。

    “是我讓她去書閣的,”她皺眉看了侄兒一眼,“我實在是覺得她不該嫁進譚家,亦與你不能長久... ...”

    可話沒說完就被譚廷打斷了。

    譚廷忽然轉身,正正經經跟她行了一禮。

    再起身的時候,他嗓音沉定地說了一句。

    “宜珍是父親為我定下的、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以後侄兒的婚事,還請您不要再費心。”

    他說完,在漱漱落下的一陣急雨裡,快步向偏僻的書閣而去。

    *

    書閣。

    突然下起來的急雨打得窗欞叮咚作響,頂樓的雨聲異常清晰。

    項宜沒有聽見,手下抄寫著林大夫人吩咐的戲文。

    但她總是寫了不到半頁,就失手錯了字。

    旁邊已經疊放了好幾張廢紙,竟沒有一張完整抄完。

    眼下這張她又從頭抄寫起來,剛寫到第十個字,神思一晃,在低頭看去,筆尖暈開了一大片墨跡。

    這張紙又做了廢。

    桌邊已經疊了一堆廢紙。

    項宜看著那些被她寫廢了的紙和上面的字跡,發澀而又無奈地笑了笑。

    春筍端了茶水過來,項宜抬起頭,這才聽見了雨聲。

    “下雨了啊?”

    春筍說是陣急雨,“約莫雨雲散了,就停了。”

    項宜點了點頭,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放下時深吸了一起緩緩吐了出來。

    她重新拿了一張空白的紙,放到了面前。

    不能再寫錯了啊... ...

    項宜自嘲地笑了笑,再次提起筆來,沾了沾墨。

    正在此時,天上轟隆響了一聲雷,伴著雷聲的是樓下一陣響動。

    似是有人一把推開了門,快步走了進來。

    那腳步聲由遠及近、由下自上地傳了過來。

    項宜懸在紙上的筆,在這熟悉的腳步聲中定住了。

    她抬頭向樓梯處看了過去,下一息,腳步聲忽然近在耳邊,男人的身影一下出現在了樓梯口。

    筆下剛沾好的墨,啪嗒一下滴落了下來,滴在了空白的紙上,暈開了一片。

    項宜看著男人大步走近的瞬間,莫名地心口砰砰快跳了幾下。

    而譚廷也看到了他的妻子。

    疾風驟然將她身後的窗子吹開,外面的雨從她身後捲了進來。

    旁人都在花園裡,或撫琴下棋,或吟詩作對,只有她在這潮溼而發悶的書閣裡,一個人抄寫著不相關的東西。

    風把她的頭髮刮亂了起來,譚廷一步走上前去,看到了她寫廢了的一摞紙。

    他心下忽然一酸,抽出她手中的筆扔到了一旁,然後將她從書案前拉了起來。

    “好了,我們不寫了,一個字都不寫了。”

    春筍急忙退了下去。

    疾風吹著窗欞咣噹作響,雨絲亦隨著風在書閣的頂樓裡旋轉掃蕩著。

    項宜不知道他怎麼突然來了,卻在一陣急促的雨聲之後,見他看著自己開了口。

    他嗓音有些啞,他叫了她。

    “宜珍,姑母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那都是她一廂情願的主張,我並不知道,也從未點過頭。”

    他聲音低低的啞啞的,認認真真地看著她跟她解釋。

    窗外的急雨似乎打在了項宜的心頭上,打得她心頭顫了幾分。

    她應了他,“我曉得的。”

    譚廷聽了妻子這話,握著她的手緊了緊,“那我們走好不好?”

    項宜想要說什麼,卻被他一路緊緊握著她的手,下了樓。

    外面的急雨好似就要停下來了。

    譚廷拉著妻子的手要離開此地,卻突然聽見她,低聲叫了他一聲。

    似是有話要跟他說。

    “大爺... ...”

    譚廷腳步微頓,不知怎麼有一息沒有回頭,然後才聲音極輕地問了一句。

    “宜珍想說什麼?”

    雨半停未停,一樓的書閣安靜異常。

    項宜覺得自己可能要跟他說些話了。

    可他卻在這時,低頭看住她的眼睛,緩聲又問了她一句,聲音悶得如同沉在水底。

    “宜珍不會... ...不想要我了吧?”

    項宜看著他的眼睛,張了張口,盤旋在嘴邊的話,繞舌三圈,終於沒能說出口。

    項宜搖了搖頭。

    “不是... ...”

    “那就好。”

    譚廷看著妻子,越發攥緊了她的手。

    這時,門外有腳步聲漸近。

    譚廷拉著項宜走到了門前。

    急雨停了下來,林大夫人一眼看見了兩人,也看到了譚廷拉著項宜的手。

    她連聲嘆了氣,見侄兒臉上還有未散的怒色,不由道了一句。

    “好了,今日是春宴賓客眾多,有什麼事情回頭再說吧。”

    她可不想讓別人看了笑話。

    但卻見譚廷目光從她身上掠過,又在不遠處人影綽綽的樹叢間掃了過去。

    他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附近的所有人都聽見。

    “回頭也不必再說。”

    他一字一頓。

    “譚廷只有這一妻,不會休妻,亦不會停妻另娶。”

    話音落地,樹叢裡的人影樹影靜悄悄的。

    “你... ...”

    林大夫人頭疼了一下,但在自己的花宴上,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只有項宜聽了這話,腦中紛雜的諸多思量,密密麻麻地盤旋繞亂了起來。

    她抬頭向身前高挺的男人看了過去,定定看了他許久。